第十七章 贈神蛛義結金蘭(第3/10頁)

除了好幾個人均勻的鼻息之外,他還聽到洞底傳來斷續的呻吟聲。

那便是他父親生判官沈鑒的聲音,他忽然想到假使母親知道了父親十余年來的淒慘苦境,而現在親自站在這洞口,傾聽到他斷續低沉的呻吟,她該會如何發狂地痛苦。

忽然他感到自己和父母親已變得非常接近,已是同站在一條線上的人。故此他為了父親的苦難而非常憤恨修羅扇。

在這刹那之間,他檢查起自己好些觀念,發覺其中有許多不公平的地方。

例如在他未感到和父親屬於同一陣線上之時,他覺得七星莊禁圖個把人算得什麽?即使是加以十余年的折磨,生也像有這種權利。

然而一旦這個人變為他自己的人,諸如他的父親,他便不自禁地咒詛起秦宣真的暴虐殘酷,而認為他根本沒有這種權利。

他覺得思想有點混淆,因此他困惑地位立了一刻,然後躡足人洞。

第一進的左右兩間石室,都虛虛掩上薄板門,這是因為此谷坐落山陰,晚上相當寒冷,故此這些壯健的漢子也得掩上門,以免陰風侵襲之苦。

沈雁飛想起七星莊,心中有點生氣,因此他明明可以直人底洞,他卻在左邊室門外停步。

以他的身手,要毫無聲息地弄開這道本板門,還不是舉手之事,他輕靈地走人石室中,只見石室甚是寬敞,除了靠右壁那面一列擺著三張床之外,桌椅等物懼全。三名大漢分躺在三張床上,他走到床邊,伸出修羅扇,面上掠過一絲獰笑。

可是他忽然定住不動,手中修羅扇遲遲沒有點下,那些漢子雖然長得精壯魁偉,但在他的扇下,卻脆弱不堪,只消輕輕一點,便永遠躺在那裏,動也不動了。

原來這時一個思想掠過他的腦海,使他遲疑考慮了一會兒,終於改變了主意,沒有點將下去。

他一旋身,像一縷清風似的出了室門,巧快地關好那扇木板門,然後直闖洞內。

到了第二進,他先人石室瞧瞧,那南鸚範北江果然沒有回來。於是他退出石室,也沒有到馮征所住的左邊石室取那包袱,一徑走進後洞。

石階斜斜深人地中,陰森之氣,侵體生寒。

他走了四五級,忽然心中一陣緊張。

呻吟之聲更清晰地傳人耳中,聲聲如同棍子般敲打在他的頭上。

他深深吸一口氣,努力叫自己鎮定,並且告訴自己,絕不會有什麽可怕的事情發生。可是每踏一級,他的心便大大跳一下。他發覺那呻吟聲十分令人難忍。

“假使我說是他的兒子,來此救他,他會怎樣呢?我希望他像個英雄似地挺挺胸膛,朗聲大笑。”他惴惴不安地道:“我不要瞧他像個女人似的號啕大哭起來。”

石級終於走完,他以夜能見物的眼睛四下一轉,瞧出這是個甚為寬廣的石洞,洞壁十分粗糙,空氣中凝結著一股黴潮的氣味。

在最底處的石壁處,一個人形狀奇怪地靠在那裏。他有如夜半出現的幽靈般,冉冉走過去。

那人長長的頭發,拴在壁上的一枚大釘上。

兩手張開捆綁在壁間,雙腿也如是。

而這人大概因疲倦難支之故。

努力設法用手足間的鐵鏈支承身體略作休息。

這是因為頭發拴吊在鐵釘上,故此他不能完全松弛了身體,讓那些鐵鏈支承住身軀,於是顯得奇形怪狀。

那人胡須如報,叢叢密密,看不出真面目來。沈雁飛俊眼一轉,想道“我先問清楚了再說。”、

當下舉扇一拂,那人頭上的鐵釘應扇而脫,頭顱立刻無力地垂下來。頸骨響了一聲,差點兒沒有斷折了。

跟著整個身軀也較軟墜吊在手臂那些鐵鏈上。

他發現那些鐵鏈並不粗,心想道:“難道父親武功全失?否則這些鐵鏈如何困得住他?”

“喂,你可是生判官沈鑒?”他壓低聲音悄悄問道。

那人歇了半晌才道:“我……我不是……”口齒模糊不清,聲音微弱。

沈雁飛恚忿起來,想道:“你為什麽會這樣膿包?竟不敢認是我父親?”

但他忽然記起義兄馮征的話,同時鼻中嗅到一陣的陰淒寒的味道,不禁打個冷噤,想道:“在這鬼城似的地方,幽囚了十余年,實在難以忍受的啊……”

於是他用手托起那人下巴,輕輕道:“父親啊,是你兒子來了,你睜眼瞧瞧。”

生判官沈鑒睜開眼睛,卻毫無神氣,而且立刻又閉上了,口中含糊地道:“好……好極了……你救……我出去……”

沈雁飛心中一陣喜悅,因為他父親到底沒有哭泣,連呻吟也停止了。

當下趕忙動手,先用肩頭頂住他的上身,收回修羅扇,用十指抓緊他腿上的鐵鏈,暗運內勁,猛然一繃,鏘鏘響聲過處,那些鐵鏈已經完全繃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