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淒涼聳卷棒準人(第2/13頁)

鐘靈正如熱鍋上螞蟻,走也不是,坐也不是。一方面還得應酬著,不讓人家看出神色來。那三個護院這刻態度大不相同,一個勁兒擠眉弄眼地奉承他,使他覺得更加煩厭,卻又作聲不得。

好容易到了歸寢的時間,他如同得到皇恩大赦,裝著醉態可掬地回暖紅軒去,把房門緊緊閉住。

那三個護院已喝過幾分酒意,當下照規矩輪流巡視。到二更的時候,輪到花槍工作。

他腰間懸著一柄樸刀,沿著規定的路線,慢慢走著,經過暖紅軒時,忽然眼角像瞥見黑影一閃,凝神四看時,卻沒有可疑形跡,便吐一口唾沫,咕味道:“想是夜貓子,沒的把老子嚇了一跳,哼,這酸丁大好艷福啦,財色兼收!老家夥何以不看中我王老大?偏讓那小子獨占鰲頭?使人好生忿恨也!老子還要替他巡夜,真個……咦!我王老大何不偷偷去……”他急忙自己掩往口,沒說出來。當下只見他精神陡增百倍,大踏步沿著規定的外廊,穿繞過內宅,一直來到後國。

他猴頭猴腦地到處張望了一會,見四下都黑沉沉的,擡頭望時,那碧岑樓上尚有燈光,打窗間照射出來。便緊張地躡足走近樓下,站著傾聽了好一會。他看到一丈遠處,有棵大樹,比碧岑樓更高,使微笑一下,走過去向上一審,竄了大半丈高,雙手一抱樹身,手足並用,嚇嚇連聲地爬上去。

一株橫極斜斜上伸,正好在那窗邊,他猶疑一下,便緩緩地向這橫技爬去。只差幾尺,便到那瑣窗,他已看到雕刻得十分精巧的天花板,和窗上紫紅色的厚帷,唯邊垂著金線流蘇,還微微晃動著。

忽然腦後被人吹一口冷氣,不禁全身顫栗一下,猛然回頭一望,哪有半絲人影,暗笑道:“我王老大幹這鉆穴越墻的勾當,也非新手,怎麽今晚會膽怯上來?真是活見鬼……”他的念頭尚未轉完,猛覺腦後辮子讓人揪住,緊緊繞在樹幹上。他冷不妨又驚又痛,險些喊了出聲,這時頭顱已轉動不得,忙張開雙手亂舞亂撈。忽然助下被什麽碰了一下,便手足軟癱,不能動彈,可是他依然側耳靜聽,卻聽不到半點兒聲息,使他心裏一陣駭然,暗自驚想道:“我的媽呀!王老大今晚劫數臨頭,碰見妖憋了!這條命玩完啦!”原來他認定這樹幹別無立足之地,除了鬼扭,哪有人能站在半空綁他的辮子,而且使他像夢魔般手腳無力,呼不能言?

他哪知這時正有一條黑影,腳尖輕輕踏在他頭上一支小指般大的枝葉上,瞪大眼睛,向窗內望去。

燈光映在這人臉龐上,正是這碧岑樓女主人的未來夫婿,俏俊書生鐘靈c他眼光到處,只見一個體態較為豐腴,形容風流的美人,雙峨緊該地價在床邊,目光注視著手中撫弄的東西。他相距不遠,目力又超異常人,看出四個玉環,雙面雕刻雲雷紋,刀法雄勁圓厚,漢白玉地,色沁黑裹紅,竟是漢代精品雲雷環。他眉頭忽皺,記得自己看過這枚玉環,那玉環當中穿著一條紅彩帶,系著一個三指大的象牙牌,那牌兩邊都有字刻著,一面是篆書,一面是真書。

只見那大小姐月娟捏住那象牙牌,幽聲閉目念道:“道門三洞,壽哲無益!”語聲清晰地送人他耳中,鐘靈不禁一震,明白了那東西來歷,卻又墓然大惑。只聽她又念道:“涉江兮采菱,登高兮遙思!鳳昔之不能忘,與子同心兮永修此好!”聲音甚是清曼哀婉,活活表露心中渺測之思!他不覺同情地輕輕噓一口氣,忖道:“這幾句該是另一面刻著的真書!情深若此,是誰送給她呢?決不是傳說的孤仙,這是我敢肯定的。她已念得爛熟,自是情深一往,既!可把我難為死了!”

他的心中充滿了同情之意,竟沒有半絲兒妒念,頗堪令人玩味!當下他已看清楚這大小姐,比之月華稍為遜色一點點,但那豐腴銷魂的體態情貌,卻別有妍艷迷人處。

他輕飄飄地落在樹下,仰頭看那四肢軟垂的花槍王作一眼,冷笑忖道:“你這廝且在樹上趴一口吧!過一會穴道自解,看看還敢不敢再爬上去窺看!”想罷,身形一伏一縱,大雁橫空,幾個起落之間,已到了倚琴樓下。

他躊躇了一下,見窗間也是有燈光露出來,靜夜之中,似乎還聽到她吸泣嗚咽之聲!他的心猛然痛楚起來,忖道:“我明知故犯,做成此不解情孽,正是聚九州之鐵,鑄成大錯!如今怎生是好?若不進去見她,我心不能安!若進去見她,卻又無益,徒增悲懷!咳!她夫婿又不知是個怎樣的人,識否消受這天香國色,蘭心意質的人兒呢?”

他呆呆地想了許久,忽然跺腳想道:“罷!罷!一錯不容再錯,萬一相擁對泣時,羅端燭暗,鴛帳裝溫之際,一個不能自持,更誤了她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