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妙計巧連環(第2/6頁)

當然這一切都有根有據,昔年嚴無畏已著手安排,果然有這麽一個宗旋為佟氏夫婦所收養,少後又轉入大癡和尚門下,去年這個宗旋便在東南數省行俠仗義,創下一點聲名。

宗旋心知那個曾經遊俠過一年左右的年輕人,定必已被師父殺死,讓他頂替。那佟氏夫婦及大癡和尚已死,天下誰也指認不出他是假的宗旋。自然佟家的戚友和大癡和尚的同門僧侶乃是例外,不過這些人很難有機會碰到他,例如佟家的戚友人數既少,又不是武林人物。大癡和尚的同門偕侶個個都是真真正正修行的僧人,全然不懂武功。大癡和尚本來乃是出身少林,其後才在金陵駐,不返嵩山。

他決定之後,便向師父說明此意,嚴無畏道:“使得,你回頭再細閱幾遍,方始焚毀。”

宗旋把柬帖放回封袋中,擺在桌上,這時雷世雄尚未回來,他眼中閃動看不安的光芒,嚴無畏道:“阿旋,你心中有什麽事呀?”

他的話聲甚是柔和,其實滿腔殺機。要知他雖然受了傷,但宗旋決不敢有反抗之心,這是因為嚴無畏平生作事虛虛實實,從來無人窺測得透,也許他正是詐作受傷而試驗宗旋敢不敢反抗。因此,假如嚴無畏下令教雷世雄制住宗旋穴道,宗旋為了表示忠心,一定不敢抗拒,等到雷世雄得手了,還愁宗旋活得成麽?

這是嚴無畏自己的把握,全然不須考慮對方會不會反抗之事,他只須用心考察出這個徒弟是不是不滿自己所為,起了貳異之心?如若不錯,便須先發制人,取他性命了。

宗旋忽被師父瞧出心中不安,不禁駭然道:“弟子該死,果是有點心事,卻不知該不該說?”

嚴無畏道:“傻孩子,為師早就視你如子,情如骨肉,還有什麽事不可以商量的?”

宗旋透一口大氣,道:“既是如此,弟子就大膽上陳下情了。弟子乃是為三師兄感到不安,只因弟子平常觀測所得,三師兄亦是忠心不過的人。”

嚴無畏心中暗喜,心想:“我其實是用洪方試一試你的為人,假如你一直不提此事,當以為真,我等你前腳一走,後腳就傳召阿方,授以護身保命之法,並且命世雄、阿方他們即日起嚴密監視你一切行動,以免遭你反噬,連我也有不測之禍。”

宗旋到底曉得不曉得嚴無畏深心中藏有這許多秘密呢?他可知道以剛才的情勢而言,他已經一只腳踏入鬼門關之內?局外之人可無從揣測宗旋的心思,他俯首站著,等候師父作最後的裁決。

嚴無畏緩緩道:“你求為師撤銷可以加害你三師兄洪方之舉,足見同門之間情深義重,為師心中甚喜,便依你之言就是。”

宗旋這才敢擡頭道謝,他極希望師父此言乃是出自真心,而這刻他亦已迫自己相信這是師父的真心話,是以眼中閃著感動的光芒,向師父謝過恩。

此時,雷世雄步聲傳來,推門而入,手中提著食盒,他迅快擺開尊罄,斟滿美酒。

嚴無畏舉道:“阿旋,你此次出馬,一則所負的使命極為重大,二則為守秘起見,你可能終身不復回返本門,可乾了這一,聊以餞別。”

宗旋想起師恩深重,竟使自己從一個孤兒身份變成當代高手,不由得感激涕零,熱淚盈眸。他乾了一,旋又斟滿,單膝下跪,同師父道:“弟子借這一美酒,敬祝師尊貴躬康泰。”

平生從不觸動真情的嚴無畏,這時也忍不住嘆息一聲,舉飲乾。他腦海中忽然泛起那普陀山聽潮閣閣主李萼的倩影,頓時升起一縷遐思。

二十年時光宛如電抹一般迅快,如今這些華年已逝去得無影無蹤,每一年都是如常地春往秋來,草凋花謝。假如他沒有輕輕放過這些似水年華的話……假如他不斬斷深心中那一絲愛慕之情的話。他輕輕轉動手中的酒,依然沉迷在那漂渺遐思之中。

毫無疑問的,那位豐神艷照的李萼閣主對我很有點意思,倘若我像世間一般的人那樣追求她,想必可以締結良緣,嚴無畏自個兒在想。但我卻放棄了這個唯一的機會,現在回想起來,方知此生雖是閱人千萬,卻只有李萼能使我怦然心動,我何故放棄了她?對了,就是為了今日已經到手的武林霸座。但如今想一想,好像不太值得呢!

他的唇邊泛起一絲飄忽的苦笑,他已領略到成功之後的空虛滋味了。那武林霸座以往是如此的光芒四射,令人無法迫視,寧可犧牲一切去求得,誰知一旦在手,卻發覺那不過是一團幻影而已。雷、宗二人都十分仔細地瞧看師父這等罕見的表情,各自心中揣測。

嚴無畏竟一時排遣不掉心頭這股淡淡的哀愁,因此一個念頭忽然泛起,便是金盆洗手,從此隱退的意念,他自己也吃了一驚,想道:“我好不容易登上這獨霸天下的寶座,如何就萌生退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