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賊刀

半田幸稻所用的刀為中空銅杆,長一米六,刀頭薄窄,僅三十厘米,更像一把匕首,與中國寬大的刀形迥異。

當他持著這樣的刀,到達比武地點,查老板的眼神再次癲狂。他盯著查老板的長槍,慢慢擰動銅杆底部。擰了六下,銅杆被卸下一截,刀長縮成一米。

半田幸稻:“刀法的原則是避實擊虛,專破狼牙棒、錘子、斧頭等重兵器,讓過兵器,直接砍人身,所以刀賊。”

查老板:“槍可以破刀,因為槍虛,槍杆越長越可以生出變幻。”

半田幸稻:“遇到你,我很榮幸,世上懂古兵器的人已不多了。但日本的剃刀正是破槍的,剃刀之法與一般刀法避實擊虛的原則剛好相反,叫做打實不打虛,不理睬你槍法的變幻,只要你耍槍的力量稍一用實,讓我有了著力處,我就砍斷你的槍杆。”

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半田幸稻縮短刀杆是為了近距離砍殺,只要他鉆進槍杆下,槍頭不能回護,長槍的強處就成了弱點。他宣稱以長兵器較量,等真比武時,卻要以短擊長。

半田幸稻故意將自己的刀法說出,擺出穩操勝券的姿態,為擾亂對手心神。這是日本傳統做法,比武前先鬥口才。

查老板眼光躁動,看左看右,再不能專注一處。他腳上還鎖著八寸見方的鐵砣,連躲避也不能。

半田幸稻意識到已是最佳時機,持刀沖了過來。查老板的槍慌忙紮出,他靈敏地滑步閃開。槍頭紮進地裏,他一聲大喝,掄刀向槍杆砍下。

刀砍在槍杆上,卻並不要砍斷槍杆,而是刀頭一側,順著槍杆滑向查老板。刀如擦水而飛的燕子,當它揚起,便會劈開查老板胸膛。

半田幸稻幾乎聞到了血腥味,這一刀勢在必得。但槍杆卻突起變化,如弓背般隆起,半田幸稻的刀頭失控,擦水低飛的燕子被一個浪頭打到水裏。

半田幸稻疾抽刀,但比刀頭回縮之力更急的,是槍杆的追擊之力。槍杆壓著刀頭,打在他的脖子上。

半田幸稻跌出,躺在地上以手捂頸,血順指縫噴出。他的刀切開了自己的血管。

半田幸稻:“沒有道理呀!在刀法上講,無論如何都該是我贏。”

查老板:“中國有一句老話——功大欺理。功夫大了,可以超出常理。我比你功夫大。”

半田幸稻長嘆一聲,松開捂脖的手,登時血如利箭,射起兩尺來高。血箭散落,半田幸稻死去。

他倆比武的地點在一片草坪,草坪由松樹林包裹。中統特務封鎖了一座公園,以供比武。松樹林下,停著一輛黑篷馬車和一輛轎車。兩個日本特務將半田幸稻的屍體擡上馬車後,馬車便駛走了。

轎車開著車窗,趙笠人坐在裏面觀戰。他嘆口氣,對車外監管查老板的兩個特務說:“以後,不要再把他和狗關在一起,鎖在後院花房吧。還有,今晚開一罐俄羅斯黑魚子醬給他吃。”

車外還站著沈西坡與何安下,沈西坡行了個軍禮,趙笠人點頭,搖下車窗。

轎車開走。兩個特務向查老板走去,何安下也要趕過去,沈西坡卻拉住他。沈西坡眼神異樣,何安下遠望,發現查老板更為異樣。

查老板端槍靜立,暗運腰力,槍杆起了劇烈顫動,頻率快如馬達。特務們停下腳,不敢再往前。查老板大喝一聲,掄起槍杆,砸向兩腳間的鐵砣。

“哢嗒”一聲,鐵砣被砸裂,花開般翻開。查老板兩腳一縱,跳出鐵砣,行一步,便摔倒在地。七年腳套鐵砣,乍一脫開,任何人都會不適應走路。他爬起,以槍撐地,遲緩而行。

走出十步,他加快速度,漸漸狂跑起來,一眨眼便出了草坪,鉆入松林。

草坪上站著的兩特務回頭,無助地望向沈西坡,喊道:“這!怎麽辦?”

沈西坡沒搭理他倆,低聲對何安下說:“趙笠人的惡報到了。”一拉何安下,帶他追入松林。

出了松林,見查老板沖下山坡,持槍站在路中央。趙笠人的轎車從盤山道拐出,略一停頓,便加速向查老板撞去。

查老板將槍頭放低,脊背如貓撲食般高高拱起。沈西坡驚叫:“他竟要挑趙笠人的汽車!”

車與人瞬間貼在一起……何安下和沈西坡都看不清那一瞬發生了什麽,只看到結果:轎車側面貼地,滑出二十來米,撞倒一棵杉樹;查老板已躺在路中央。

何安下與沈西坡跑下山坡,見查老板雙腿已斷,斷骨刺破褲子,挺出一截。他滿臉是血,也不知死活,手仍緊握長槍。

二十米外,趙笠人正艱難地要從轎車裏爬出。

鐵槍頭被震斷,不知飛到何處,槍杆斷裂處,銳如槍尖。何安下急抄長槍,但拉扯不開。何安下吼道:“我幫你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