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曲江池上(第2/5頁)

李煊望著巍峨的皇宮,不由得想起地母夫人所說的那段往事,他呆呆地想難道自己真的能成為紫殿玉墀的主人?真的能成為大唐帝國的至尊?這個念頭在他心頭一閃而過。此時,一陣淒厲的北風夾著冰冷的雪片,灌入他的衣領,讓他不自覺地打了個寒噤。

冬日的白晝很短,不覺已是燈火昏黃的傍晚時分。快到了靜街夜禁的時候,賀蘭晶帶著白百靈匆匆到來。爾朱陀寒暄了幾句,就取了鬥笠要出門,李煊很是不舍,拉住他悄聲問道:“天色已晚,你這又到何處去?”

爾朱陀笑著低聲道:“我們有很多大事要辦,這個仙女一樣的賀蘭晶已是你的未婚妻,你要和她多交談才是。我再潛入軍營,一則刺探消息,二來看能不能勸一些軍將歸順我們。你諸事小心仔細……”

說罷,爾朱陀就踏雪而去了。

白百靈點起高高的紅燭,備下精致的點心和酒菜,讓賀蘭晶和李煊面對面小酌。李煊雖然和賀蘭晶多次碰面,但從未仔細地看過她,如今燈下的賀蘭晶眉如春山,面似芙蓉,膚若凝脂,風采綽約,看得李煊雙眼發直,賀蘭晶卻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一朵紅雲飛上臉頰,更增嫵媚。

李煊突然想起爾朱陀囑咐他,要他把從西域帶來的一件紫羔毯送給賀蘭晶,賀蘭晶見了紫羔毯,很是歡喜,雖然她奇珍異寶應有盡有,但見李煊心意甚是誠摯,不禁心花怒放,低聲吟唱道:

客從遠方來,遺我一端綺。相去萬余裏,故人心尚爾!

這詩出自《古詩十九首》,李煊要是機敏聰明,就應該立馬接上:“文彩雙鴛鴦,裁為合歡被。著以長相思,緣以結不解。以膠投漆中,誰能別離此?”豈知李煊成長於大漠,雖有通識漢家文化的親人長輩教誨,但畢竟粗疏,根本不知道這首詩的內涵。

賀蘭晶唱出這幾句時,本來嬌羞異常,豈料李煊竟然木然不知,完全是俏媚眼做給瞎子看了,不禁大為恚怒。她突然起身,披起猩紅的貉氅,就徑自遠去了。

白百靈見了,雖然她也不明白賀蘭晶所唱詩句的意思,卻猜得出幾分此中的關竅,眼見賀蘭晶憤然而去,她於是勸慰道:“天女就是這樣的脾氣,一會兒歡喜,一會兒生氣,你也不必多在意,過一會兒就沒事了。”

李煊欲言又止,二人一時默然。

李煊突然想起金嫫母和張文放二人來,便向白百靈問起他們的情形。白百靈笑道:“那日城中搜檢,他們遵照青烏先生的囑咐,張文放假扮成一個患麻風病的妓女,金嫫母扮作男仆模樣,嚇走了不少禁軍。只有一個姓侯的校尉不信,非要上樓看,不想踏到樓梯上青烏先生設下的透骨釘,當下全身烏黑,化為膿水,其余的人都抱頭鼠竄。那個地方,以後可能又要傳為一處鬼宅了。”

白百靈抱來的那只猞猁,聞到那些酒食的香氣,直想跳到幾案上來,李煊扔給它一個大骨頭,方才安靜了。只聽白百靈接著又說道:“這個消息你可能也感興趣,四大醜女之一的鐵孟光,現在被困在曲江池上的一條船中,她正發出火流星,向同門求助呢!”

李煊驚道:“是嗎?她可有危險?是怎麽回事呢?”白百靈答道:“具體的情形我也不知曉,但據報四周並無敵人,我已通知她師父許鳳姑暗中救援,不必擔心。”

原來,這鐵孟光見金嫫母下山後一去多日,卻並不擔心,只是羨慕。她心中憤憤不平,心想為何師姐能違背師訓下山去玩,自己就不能?於是悄悄打定了主意,編個理由說是尋找師姐,就溜出山來。

一開始,鐵孟光不敢直接和人說話,只是藏在樹梢或山石後偷窺這蕓蕓商客。她不知路徑,也沒找到長安城門,只是看了城外的幾個鄉野集市,就已暗暗驚嘆世上的繁華熱鬧。

也是合該有事,這天下午,鐵孟光又在一座半人高的土丘後躲藏,伏在草叢中,看商販們人來人往,討價還價,很是新奇。哪知有個賣姜的老漢,多喝了幾碗粥飯,因要小解,就悄悄轉到土丘後面來。

鐵孟光正看得津津有味,突覺背後一熱,有尿水淋下,她轉身一看,只見一個男人正褪下袍子,露出一個奇奇怪怪的東西來。鐵孟光又驚又怒,跳起來沖他大吼一聲。可憐這個老漢,本就生來膽小,突然見草叢裏冒出一個“妖怪”,對他怒目而視,聲如霹靂,嚇得尿都沒撒完,就昏死過去了。

鐵孟光這一驚也非同小可,她腳步不停,飛奔到山谷中僻靜無人處,才穩下心來。心想此事萬萬不能讓師姐們知道,不然自己可沒臉活了。這樣一鬧,消息很快就由玉扇門中的線人密報給賀蘭晶等人,賀蘭晶生性頑皮,於是又想著戲耍鐵孟光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