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傷心人 第二章 古之傷心人

納蘭布衣芒鞋,在蜿蜒的山路上寂然走著,右手摘了一枝茅草,背後插著長鍔的阿難劍,瀟灑地哼著小調,在靜蕩起伏的山徑裏趕路。

他驀然覺察自己信口拈的小調,竟是那清溪映帶、綠翠如茵的山腰下,他聽那小姑娘章小寒唱了一個早晨的歌。歌聲裏有藍藍的遠山、皚皚的白雲、綠綠的草坡,一個美麗的姑娘正在梳著她烏亮的頭發,等待她的情郎。

在清晨的時候,一個惡少葉激雁和兩個家奴要調戲她,傷了維護她的小花犬八寶,納蘭出手打跑了三人,然後離開了溪水茅屋,迄今納蘭還覺得自己出手懲戒了惡人但沒有流任何一滴血玷汙了屋前把紅鮮黃的美人蕉花,是一件得意的事。

可是他走在山路上,卻覺得份外寂寞。

山間的空氣似乎也沒有章小寒茅屋那兒的清甜,和風也沒有那麽溫煦,山澗奔雪似的在巖下流湧著,納蘭微微發一聲喟息。

他又哼起那首歌。

就在同一個時候,翠潤欲流的草坡上,茅舍外,那個少女章小寒,抱著一只剛孵出來沒有幾天的絨黃毛色的小雞,也在哼著這首歌。

這時候,小花狗八寶越過綠波般的草地,像箭一般往她躐來,章小寒知道這只頗有靈性的小花犬,每次玩瘋了回來的時候,都要貼在她踝邊伸出紅彤彤的舌頭,撒嬌似的喘息一會。

小寒用纖手撫拂著它齊整的毛色,雪白的、微褐的、烏黑的……疼愛地問:“八寶、八寶,你可送他走了,送他走遠了麽?”

小狗用一種癡癡的眼神望向小寒,它不知有沒有聽懂小寒的話,但它不會說話。

小寒笑了:“看你,人家才救了你一命,你就當他主人似的……”她話意是責呵,但卻沒有斥責的口氣。

可是小狗忽然作戰似的立起,齜露了牙齒,小寒絕少看過八寶會那麽兇猛,被嚇了一大跳,可是她也馬上看到了激怒八寶的情景。

葉激雁和那兩個家奴,又來了。

這次是六個人。

他們正聲勢窒人的橫過草坡地。

章小寒雖然心知葉激雁有義父索元禮作為靠山,是不能得罪的,但納蘭把他們打跑後,小寒並不擔心,因為她相依為命的兄長章大寒,這一兩天內就會回來。

只要章大寒回來,憑他卓絕的劍法,定可應付,這不單是小寒的想法,納蘭也對“無鞘劍”章大寒有著同樣的信心。

所以他才灑然離開這地方。

但他去後不久,葉激雁又出現了,而且來勢洶洶。

小寒立即呼叫八寶回屋,她急急掩上了門,抽出了一柄匕首,茅屋的門已被急促地打響,夾雜著粗暴的嗆喝:“開門!”

小寒正不知要不要開門是好,“砰”地一聲,木門被震得飛碎,幾塊破木片還蹦射入墻中,兀自顫震著。

破門當先一人,臉比紙白、長臉紅唇,連鼻、眼、耳都是血紅的,下頷長滿了須碴子,像在棺材裏躺了三天再爬起來的活死人一般。

他的左手僵直的放下半空中,原先木門的所在處,僅伸出了一根拇指。

敢情他是用一只拇指把木門震成碎片?

第二人小寒卻是認得,正是“金粉大少”葉激雁。其余四人,兩個是先前吃了大虧的家奴,另外兩人瞧打扮是護院。

葉激雁粗著脖子厲聲喝問:“那小子躲在哪裏!”

小狗八寶卻趁木門被攻破的刹那,竄了出去,一口咬住一個家奴的足踝,家奴痛得嚎叫起來,用腳去踢它,但八寶十分機靈,左閃右避,踢它不著。

另一個家奴曾經揪起八寶要活活摔死的,見狀又要捉它,八寶反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家奴怒痛攻心,拔刀去斬,八寶機警閃避,仍是雄赳赳的與之糾纏,小寒尖叫:“八寶,快走,快走……”

八寶又一口咬進那家奴的足眼裏,家奴“哇”地一聲,竟給小小的一只狗拖倒在地。

那慘白臉色的人冷哼一聲,看也沒看,朝後倒蹴一腳。

這一腳何等之速,“砰”地踹中了八寶的肚子,八寶“嗚汪”一聲,倒飛出去,落在草堆裏。

原來那白臉紅眼漢子便是索元紮近前侍衛一級統領唐曲劍,本來是有名的劍客,他的劍術奇特,一擊必殺,不著重花式。所以跟他比劍的不管是前輩同門後學,一經交手,只死不傷,他也從來不知有“點到即止”四個字。

索元禮之所以連連升遷唐曲劍,並把其中一個較心愛的幹兒子葉激雁交給他調練,就是因為唐曲劍曾為了他刺殺一名極之廉潔、祿位高重的大臣,唐曲劍在對方五十五名守衛下,刺殺那大臣後再殺十人而逃。

另一次索元禮被八名刺客伏襲,唐曲劍以一人之力盡殲八人,這使得索元禮更加惜重唐曲劍。

索元禮是酷吏,翦除異己的手法,聳人聽聞,可以無端捏造一個足致“謀反”的罪名,加害一人,殃及百人,株連千人的把戲,在他手上更屢見不鮮。他更需要像唐曲劍這樣的人作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