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天如是(第2/2頁)

其問她也和花點月見了幾次面。

幾次都是花點月來找她。

她和花點月很談得來。

花點月是個很奇怪的人。他好像熬過許多事情,所以好看得卻有歷盡滄桑的感覺,但其實他還很年輕。

她更不明白從花點月住的“活房”自己住的“移香齋”那麽近,花點月卻為何還是要乘座輿來?

“你會病好的,”花點月常常安慰她,“事情壞到了盡頭,就是好的開始。”

“為什麽事情壞到極點了,不也照樣壞下去呢?”唐方反問他:“你怎麽知道否極一定就會泰來?”

“因為這樣想,就會對自己好一些。”花點月的回答很坦誠,“凡是對我們心情有幫助的事,不妨多想一些。”

唐方只好想自己明天就痊愈了。

那時,她就可以縱身越過荷塘、越過柳枝、越過圍墻……回到她那小小的江湖,大大的天下去……

這樣想的時候,一面哼著首小調,她的眼睛也注目向遠處。

這樣一看,她才看到遠處假山後有一個人也在看她。

眼神很奇特。

這人讓唐方覺得有些眼熟。

卻似在哪兒見過呢……?

這人看著她,眼神快要給毒啞了似的,吞吞吐吐著一些奇怪的訊息。

然後,他捂著臉容向她伸了一伸一只手指,就轉過臉去,就像完全沒看見過她的樣子。

他不是那次在一風亭敗給自己的那個人嗎?

他伸手指幹什麽?

真是個怪人!

唐方也沒細想,過了不久之後她就忘了這個人。

可是,這刹那間的相遇,卻教徐舞怎生得忘?

……那天,自唐拿西著人扶走唐方之後,他就茫茫然像給抽去了魂魄,無枝可棲,無可適從,直至有人喚他:“徐少俠。”

徐少俠……?

他費了好大的動,才弄清楚原來對方叫的是自己。

喚他的人容色淒厲,但腮邊也有一雙酒渦。這酒渦跟唐方是一樣的,只不過,她綻在唐方臉上,像漩渦裏一個美麗的夢;掛在這老人頰邊,就像樹幹上的兩個痂瘢。

徐舞定過神來,問:“閣下是……”

那老人道:“我是唐悲慈。”

唐悲慈名動天下,暗器手法,出神入化,武林地位,也非同小可。據說,近年來,能直接受命於唐老太太行事的人,唐悲慈是極少數中的一個。

徐舞沒精打采:“可是我不認識你。”

唐悲慈道:“可是我們卻認識你。請借一步說話。”然後他加了一句:“是有關唐方的事。”

這最後一句話,完全打動了徐舞。

徐舞跟唐悲慈走到一風亭後山的屏風巖下,唐悲慈身後還跟了一個眉目英朗、鼻子又高又勾又削又挺的年輕人。他下巴有一抹刀痕,看去還有點俏麗。

唐悲慈說:“他是犬子,叫催催,輕功還練得不差。唐方練的是‘燕子飛雲縱’,他練的是‘燕子鉆天’,都曾得過老奶奶親自點撥的。”

徐舞壓根兒就不喜歡任何人跟唐方有任何相似之處,包括這老人臉上的酒渦——只不過,他知道唐方一向對唐悲慈都很敬重,所以才會耐心聽他說話,然後還等他說下去。

“他的輕功好,所以他跟了你很久,你都不知道。”唐悲慈說,“連剛才你用厚布裹著手拾起擂台上那柄斧頭的舉動,也都落在他的眼裏。”

“我不知道一直有人釘梢著我。我不以為自己是這麽重要。幸好我也沒做過對不起人、見不得天日的事,也不怕人跟在後頭。”徐舞冷笑,“我把那沾毒的斧頭保存起來,是不想唐家獨門暗器就扔在那裏,萬一讓江湖上宵小之輩借斧傷人,可是害了唐姑娘清譽。如果你們索回,我奉上就是。”

“你千不要誤會,”唐悲慈說,“我們找你,是因為唐方遇難。”

“剛剛唐姑娘就在這兒受了傷、中了毒,我就在這裏,”徐舞說,“我怎會不知道。”

“不,我們是來遲了一步。”唐悲慈沉重的語氣簡直落地作雷鳴,“唐方落在那幹人的手上,才是真正的遇難。”

徐舞這才吃了一驚。

一大驚。

“你是說……”

“是。”唐悲慈一字一句的道:“唐拿西他們,才是真正要害唐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