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 佛渡有緣人(第2/6頁)

殿宇的盡頭,有一張寬大得足以容納二三十人的床榻,床榻通體呈現出一種沉重渾厚的金黃色,竟似以實心的鑲金黃銅鑄就,四面刻以相輪、覆盆、仰月、寶珠、花卉、龍圖等圖案造型,以為功德。

一位頭戴五明佛冠的老喇嘛端坐床榻之上,只見其身材瘦小,臉上皺紋密布,也不知有多少歲數,見了一眉道人走入,也不下床相迎,只是端坐如舊,先宣了一聲佛號,隨即開口發問:“貧僧已然履約,令諸弟子將十萬起屍盡聚此谷,至於如何降屍,則是你等之事。不知你這道士還有何為難之處?”

這外表看來瘦小枯幹的老喇嘛說話之間聲音卻是洪亮如警世之鐘,蘊含極強的念力波動的一字一句都是振聾發聵,仿佛在空曠的山谷中回蕩的雷鳴,激蕩得整間寺廟內外的黃鐘梵缽一並嗡鳴作響,一波又一波滾滾襲來,仿佛要將人的靈魂擊散了一般。

這並不只是誇張的比喻,單憑這老喇嘛的話音,就足以將還未渡過雷劫,又無得力法寶護身的鬼仙出竅的神魂擊潰。而且他所說雖是藏語,但憑著大圓滿境界的密教真言,卻可以無視人種語言的不同,直接灌輸意念,讓任何人都聽得明白。修為之深,著實深不可測。

一眉道人心知這位葛丹松贊活佛雖然不見幹預世俗政權,對於世人而言不如班禪、達賴等人知名,但其實卻是早在千年前便已證得金剛舍利,至今已不知輾轉輪回了多少世,眼下這一世也不知已有多少歲數的大拿,乃是藏密諸宗的真正幕後主持者之一。

畢竟真正的修行者,絕大多數時間都要用在修行上,絕沒有太多功夫去打理俗務,至少也無法時常在世人面前露面顯威,所以這樣的人往往需要世俗代理者。

“葛丹松贊活佛安好!”心知對方在修行界的實際輩分遠在自己之上,一眉道人對對方的傲慢並不以為意,只是平靜地開口道,“茅山與諸位中原法門弟子已於大雪山下布好大陣,一朝發動,陣中起屍盡成齏粉!”

其實大雪山下並無山谷,所謂的山谷乃是陣法幻化,此陣名為“一元萬象天地化生大陣”,依天時,借地利,下依五行八荒,四方六合分聚地脈靈氣,上依應二十八星宿、周天三百六十,經緯縱橫之間剖分穹宇,陣中可現山川河嶽,有四季之分、晝夜之別,以天幹地支之數變化。入陣者不分東西南北,不知春夏秋冬,而且越陷越深,最後摧動陣法,則見山崩地裂,山洪海嘯,電閃雷鳴、火焰冰雹齊發,將陣中一切事物悉數毀去。

“既已有十足把握,還來尋貧僧作甚?難道北方政府有過河拆橋的念想,見起屍之亂平復有望,又起了什麽變卦不成?”葛丹松贊活佛宏聲反問道。

為穩住西藏局勢,也為了對付起屍之亂。北方人民政府早在半個月前就與西藏密宗明裏背後的主事者暗中達成協議,以不觸動密宗根本利益,甚至加以立法保障,以及西藏高度自治的一系列重大讓步,換取對方在名義上承認北方政府,並協助肅清起屍之亂的承諾。

原本密宗還打算乘機爭取到在中原內地自由傳教立寺的權益,可惜北方人民政府卻心知肚明密宗這套政教合一的模式若是傳播開來,必然是比一貫道還要嚴重無數倍的禍害。須知在西藏,哪怕這些喇嘛世代壓榨農奴,可在心靈的寄托下,那些淳樸的農奴還是心甘情願地將一切信仰與希望寄托在佛祖的身上。多少上了年紀的老人,從家一步一個五體投地,虔誠無比地向布達拉宮朝聖,哪怕許多人磕死在路上,也是甘之如飴。甚至還有以指代香,不惜點燃十指,燃指供佛者。若有人進藏宣傳推翻活佛喇嘛解放農奴,那麽不用喇嘛們發話,這些憤怒的農奴就會一擁而上把這人活活打死。這樣的情況,僅僅局限於西藏就罷了,又豈容擴散到全國各地?所以這一點上,北方政府無論如何都不肯松口。

密宗對於這次談判收獲並不甚滿意,故雖答應協助鎮壓起屍之亂,但也大有保留,僅僅局限於動用秘法將起屍盡數聚集到大雪山下的某處,剩下的事則概不負責,全由人民政府負責召集能人處理。所以如今葛丹松贊活佛見一眉道人找上門來,語氣頗為不善。

“晚輩前來與政府全無關系,只想請教活佛一句話。”一眉道人嘆了口氣,目視對方,鄭重問道:“但凡起屍,是否一概無可救藥?”

西藏起屍,在兩三百年前即使在西藏也極為罕見,更絕無出藏害人的記錄,只是這百年內才漸漸變得有些頻繁,並於近期泛濫成災,所以即使茅山派浩如煙海的典籍,也缺乏詳細的記載。不過一眉道人到底憑著豐富的經驗,發現其中許多形貌還未異變的起屍其實魂魄未散,頂上三火也未盡滅,處於非死非生狀態,或有救活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