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草原心盟(第2/2頁)

楊雲驄忽然看著她像凋謝的花一樣枯萎下去,面色蒼白,呼吸急促,用手把她的脈搏,只覺跳動得快得出奇,他瞧見她面上的肌肉在痙攣,心裏奇怪道:“怎麽我將她中的毒針拔出來了,她反而忽然病得這樣厲害?”幽谷裏靜寂無聲,只有近處寒蟲淒叫,遠處山澗嗚咽。楊雲驄忽然感到一陣害怕,他再掏出兩粒天山雪蓮配成的“碧靈丹”給她咽下,說道:“你好好休息,我會帶你出去的!”

這一晚納蘭明慧一夜發著惡夢,說著譫語。她不時從夢中哭醒過來,叫道:“大哥,不要恨我!”楊雲驄一再地對她說:“我不恨你。”可是她還是這樣的說著夢話!

黑夜過去了,白天又來了。草原上空又布滿麗彩霞輝,朝陽普照。楊雲驄折騰了一夜,也感到身上疲軟,可是有一個病人要他照料,一種責任感支持著他,他要帶她出去。在這個幽谷裏沒有醫藥,沒有糧食,只好聽死。帶她出去,假如碰著清軍,就將她交給他們,自己逃跑;假如碰到牧民戰士,憑自己的面子,也可以保全她。

楊雲驄修好那輛破爛的馬車,將她輕輕放好,推出山谷。草原上盡是屍骸,天空上有成群的大鷹,時不時撲下來食死人的屍首!有些大鷹,兩翅展開竟有丈余寬,撲下來帶著呼呼的風聲,十分可怖!放眼四望,草原上一個活人也沒有,只有幾十匹失掉主人的戰馬,在草原上茫然的亂跑嘶鳴。楊雲驄打了個寒戰,喃喃說道:“戰爭,戰爭!幾時才能沒戰爭呢?”

楊雲驄拉來了兩匹戰馬,套上馬車,又在戰場上搜到一些糧食,放在車上,驅著馬車,一路向南面走去,沿途都是屍首,一片荒涼,昨日廝殺的兩軍,已不知到什麽地方去了。漸漸,屍首少了,但仍然找不到活人。

納蘭明慧的病,好像越來越重了,她發著高熱,仍然不停地說譫語,氣息也越來越弱了。

草原無邊無際,好像要遠延至天邊,昨晚那麽多的人在草原的“青色的海洋”上消失了。楊雲驄獨自驅車,在大草原上驅馳,感到異樣的荒涼。納蘭明慧的病,更使他的心情特別沉重。太陽從東邊升起,又快要從西邊降落了。

納蘭明慧雙頰火紅,楊雲驄的心突突地跳,她的樣子可愛極了,但也恐怕是“回光反照”,臨死前的嬌艷了。楊雲驄這時再也不能顧什麽男女之嫌,他輕輕地解開她的領子,解開她的衣鈕,給她推血過宮。楊雲驄學過針灸,可是手頭上沒有針,只好用手指在她的穴道骨節上揉捏,納蘭明慧悠悠地醒轉過來,忽然問道:“大哥,我知道我快要死了,你對我說一句真心話,一點也不許欺瞞我,行嗎?”楊雲驄道:“你說吧,我一定會真心地答你!”納蘭明慧面上飛霞,直紅到脖子,低聲說道:“大哥,你說……你要真心地說,你歡喜我嗎?”楊雲驄的心跳得非常劇烈,對一個病得這樣沉重的人,難道還能給她失望,而且,他實在也不能仔細的分析自己的感情了,他緊緊地抱著她,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明慧,我真心地歡喜你!”

枯萎的花復蘇了!楊雲驄這句話比他的“碧靈丹”更有效,比一切仙丹靈藥都有效。納蘭明慧只覺一股暖流流過五臟六腑。楊雲驄感覺到她握著自己的雙手,忽然有力起來了,漸漸,她坐了起來,倒在楊雲驄的懷中,口唇壓在楊雲驄的面上,一顆火熱的少女的心,也熨在楊雲驄的心上,草原的黃昏漸漸寒冷了,可是楊雲驄的心,卻感到異常的熱,熱,熱!

楊雲驄茫然地抱著她,情感像奔馬,又如巨潮,混亂極了,也激動極了!不能說他沒有一點點後悔之感,在這刹那間,他曾想起了飛紅巾,飛紅巾是那樣的爽朗,笑聲就像草原上的駝鈴!他又想起草原夜祭之後,飛紅巾和他在草原的賽跑和夜話,是那樣的淘氣,而又是那樣的豪邁!那一晚,飛紅巾也曾向他表示過深沉的感情,但他的猶豫輕輕地將她的感情關在門外,他並沒有為她打開心扉,雖然,他自見飛紅巾第一面後,就把她當成自己最親密的人,那份感情,應該說是遠在他與納蘭明慧之上的!

但這種後悔的念頭刹忽就過去了,楊雲驄是一個英雄,他英雄的心命令他不許反悔,重視自己的諾言,已經成為他的習慣了,何況懷中的少女又是那麽樣真摯地愛他!他又覺得飛紅巾是像他一樣的人,應該受得起任何挫折,包括情感的折磨在內!而納蘭明慧在他的眼中,卻是一朵嫩弱的花,雖然她也懂得武藝。她是那樣的純真、無邪和溫柔,就像小孩子一樣,他需要愛護她,保衛她,將她慢慢引導到自己這面來。

楊雲驄和納蘭明慧緊緊地擁抱著,陷在一種“混亂的陶醉”中,過了許久許久,才給一陣馬鈴之聲所驚醒。楊雲驄擡頭一看,只見遠方有幾十匹馬飛馳而來,刹忽到了近處,為首的人嘿嘿冷笑,大聲叫道:“你就是楊雲驄嗎?你為什麽搶了我的俘虜,又殺了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