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浪跡江湖 水盡萍枯風不語隱身古刹 空靈幻滅色難留

黑夜中冒浣蓮只見那披著面罩的少女,一雙眼睛露在外面,顧盼之間,光采照人,就如黑漆漆的天空嵌著一顆星星,又如白水銀中包著黑水銀。那少女見傅冒追上,囅然一笑,說道:“各走各的吧!”從別的山徑跑了。

這少女的聲音好熟,冒浣蓮正待追去看看是誰,傅青主一把拉著她道:“別追她,她就是今天出場的披紗少女易蘭珠,她一定另有事情,不願和我們一路。”冒浣蓮心想:怎的這少女行徑如此神秘?

傅冒二人展開絕頂輕功,片刻之間,已到清涼寺前。雖然夜色如墨,可是環繞著清涼寺的五個大銅塔,每個高十三層,每層外面都嵌著十八盞琉璃燈,將清涼寺附近照得通明。而寺前禁衛軍巡邏來往,顯見防守得很是嚴密。而當中的主塔面前,又排著一排弓箭手,而且每張弓都是箭在弦上,氣氛很是緊張。傅冒二人伏在一個巖石後面,正想不出用什麽方法混進去。正思量間,忽然刮過一陣狂風,砂石亂飛。就在這一刹那,那左面的大銅塔第三層正面的三盞琉璃燈,猛的熄滅!黑夜中好似有一條人影淩空飛上,禁衛軍嘩然大呼,弓箭紛紛向空射去。忙亂中又是一陣狂風刮過,當中主塔第三層正面的三盞琉璃燈又一齊熄滅。傅青主急拉著冒浣蓮,喝一聲:“快起”,兩人趁忙亂昏黑中閃身直出,輕輕一掠,跳上了主塔的第一層塔椽,將手一按,身子憑空彈起,越過了第二層就到了第三層,兩人一閃,閃入塔內。傅青主悄悄對冒浣蓮道:“今夜有絕頂功夫的武林高手,那琉璃燈是被人以飛蝗石之類的暗器,用重手法打滅的!”外面的禁衛軍,鬧了一會,不見有人,疑是黑夜飛鳥掠過,又疑琉璃燈是狂風卷起的砂石偶然打熄的,他們索性點起松枝火把守衛,也不再查究了。

主塔內每一層都很廣闊,除掉當中的大廳外,還間有幾間房間。傅冒二人一閃入內,也以暗器將大廳的幾盞燈打滅。不一會,有兩個人拿著“氣死風”(一種毫不透風的燈籠)出來,嘀嘀咕咕道:“怎的今晚山風這樣厲害,外面的琉璃燈熄滅了,連裏面的也吹熄了,真是邪門!”傅冒二人更不敢怠慢,一躍而起,閃電般地掠到兩人面前,駢指一點;兩人還未喊得出來,就被傅冒二人點了啞穴,一把拖出外面,站在塔檐之處,借第四層琉璃燈射下的光線一看,幾乎叫出聲來!

這兩人不是禁衛軍,也不是普通的人,從服飾上看,分明是兩個太監。傅青主還不相信,伸手往下一掏,說“是了!”冒浣蓮羞得把頭別過一面。傅青主猛的醒起冒浣蓮乃是少女,也覺不好意思。伸手一點,把兩人的啞穴解了過來,一手拉著一個,低聲說道:“你們快說,皇上是不是來了?在哪一層?若敢不說,就把你們推下塔去!”

銅塔巍峨,下臨無地,兩個太監不由得震栗起來,結結巴巴地說道:“皇上皇上在第六層。”傅青主一把將他們推進塔內,與冒浣蓮騰身便起,連越過四五兩層,到了第六層塔外,往裏偷窺,果然見有幾個太監在裏面打盹,室中有一張黃綾帳蓋著的大床。傅冒二人心想,帳裏睡的一定是皇帝。傅冒二人托地跳將入去,太監們嘩的驚叫起來,冒浣蓮一把拉開黃帳,伸手便掏。不料帳中人一個鯉魚打挺,跳將起來,一把精光閃目的匕首,向冒浣蓮心窩猛插。冒浣蓮身手矯捷,一反手就將那人手腕刁住,匕首只差半寸沒有刺到。

那人的武功竟非泛泛,手腕驟的用力往下一沉,匕首雖掉在地上,手腕卻已脫了出來,左掌“銀虹疾吐”,倏地便挑冒浣蓮右肘,冒浣蓮用掌一格,竟給震退數步。那人大喝一聲,搶將出來,不料傅青主身形奇快,飄風似的欺身直進,信手給了他兩個嘴巴。那人正待還擊,已給他用擒拿手拿著,用力一捏,全身軟麻,再也動彈不得。那人嚷道:“你們膽敢犯上嗎?”

冒浣蓮見那人身上穿的是“龍袍”,心想怎的皇帝也有這麽好的武功。傅青主早笑道:“你還裝什麽蒜?”他對冒浣蓮道:“這人不是皇帝!”原來康熙皇帝即位時,不過八歲,現在也只是二十多歲的少年,而帳中的人,卻是三四十歲的漢子。

當下傅青主手持利劍,威脅太監說出皇帝所在,幾個小黃門眼光光望著一個老太監,傅青主伸手在他身上輕輕一拍,那老太監痛徹心肺,忙道:“我說,我說。”

這老太監是皇帝的近身內侍之一,說道:“皇帝不在這裏,他雖然是駐在這一層,但這座銅塔底下,有地道直通清涼寺老監寺和尚的禪房,他從地道去看老和尚去了。”傅青主指著那帳中人問道:“他是誰?”老太監道:“他是宮中的巴圖魯(勇士之意,清朝官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