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牢底救人 神通來異士筵前罵敵 正氣屬娥眉(第2/6頁)

那丫鬟揉揉眼睛,跳起來道:“什麽?”於承珠道:“你摟著我,不要害怕,我帶你上去。”一手抱著丫鬟,一手拔出寶劍,一躍丈許,將劍插入石壁,如是者七八次,穿出牢洞,睜眼一看,兩人都嚇得呆了。

只見屋子裏十幾條大漢,個個都似受了巫術似的,有的伸劍作刺擊之狀,有的彎弓作欲射之狀,有的提刀作劈斫之狀,諸般怪像,不一而足,最令人害怕的還是他們臉上的神氣,眼睛圓鼓鼓地眨也不眨一下,驚懼、痛苦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栗。於承珠一看,便知道他們是被點了穴道,但看這情形,竟然是在一照面之間,就被完全制伏。剛才那兵器碰擊之聲,可以料想得到,那是他們一窩蜂地湧上,互相碰撞的。於承珠試著給他們解穴,使了幾種手法,毫無效果。

這十幾個人,其中縱然沒有好手,但在一照面之間,就被人完全點了穴道,來人的武功之高,簡直難以想象!於承珠心道:“難道是黑白摩訶聽到我的響箭,趕來的麽?”走出屋子外一看,但見日影西斜,晚霞隱現,四周圍靜悄悄的沒一個人,若是黑白摩訶,斷無不留下半句話便走的道理。更有一樁奇怪的是:看那點穴的跡象,並不似什麽奇特的手法,和黑白摩訶那一派大不相同,但以於承珠的本事,竟然無法解穴,看來那人的內功已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即算是用極尋常的手法點穴,若非內功的根底可以比得上他的人,便無法沖關解穴,只有等他那一點所凝聚的內力自行消散了。

那丫鬟道:“於姑娘,這裏怪駭人的。快走了吧!我家小姐見咱們一夜沒回,不知多著急呢。”於承珠瞿然一驚,在水牢裏原來已度過一個白天,心中雖是疑團莫釋,卻是沒有時間等那些人醒來再問了。

於承珠與那丫鬟巡視一遍,但見處處門戶大開,所有的人都被點了穴道,僵立如死,神氣駭人,就像屋子裏的那些人一樣,馬廄中還有幾匹馬,於承珠與那丫鬟各選了一匹馬,立刻飛奔入城。

沐家的“黔國公”大府在昆明的小東門外,到得公府,已是掌燈時分,那丫鬟帶於承珠從後門溜入,看門的認得她,只道於承珠是她的姐妹,並無攔阻。這丫鬟帶領於承珠穿堂入室,到了一間精致的房子外邊,停了下來,敲門叫道:“沐小姐,於姑娘來啦!”裏面毫無聲息,那丫鬟道:“咦,小姐到哪兒去了?”過了好久,才有一個丫鬟出來開門,一見面便道:“金娥姐,你怎麽這個時候才回來?”這個丫鬟名叫銀桂,和金娥卻是沐燕的貼身丫頭。

金娥道:“說來話長,小姐呢?”銀桂道:“小姐走啦。”金娥道:“去哪兒?”銀桂道:“黃昏時候走出園子的,她神色匆匆,我不敢問。”邊說邊讓於承珠進房來坐,於承珠心急如焚,擡頭一望,忽見墻上掛著一張條幅,寫的是辛棄疾的一首詞:

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

這首詞壯氣豪情,是辛棄疾的得意佳作,誦千古,閨閣之中掛這樣的一首詞,雖然不很調和,亦不算奇怪,但這首詞的筆跡,鐵書銀鉤,龍飛鳳舞,卻是張丹楓的手跡!於承珠心中大奇,想道:“咦,她怎麽求得我師父的法書?”

只聽得那銀桂說道:“公爹今晚宴客,聽說京中來了一個什麽總管的大官呢。公爹適才還吩咐小姐,要小姐看管少爺,等席散之後,還有話說的。豈知小姐不聲不響地就走了。”

於承珠心頭一動,想道:“什麽總管,莫非是陽宗海?”問道:“怎麽叫沐小姐看管小公爹?”銀桂遲疑一下,金娥道:“這位於姑娘是小姐請來的,但說無妨。”銀桂道:“公爹不知怎的,昨日大發脾氣,將少爺鎖在內房,這事情外面沒人知道,當然也沒有武士看守,所以叫小姐看管。”於承珠一聽,料想定是因為沐璘替自己父親建廟造像之事,給沐國公知道了,所以將他幽禁內堂,這事情當然不好明說。

外面有車馬之聲,銀桂道:“客人來啦。”於承珠忽道:“在哪兒宴客?”銀桂道:“在園子西邊的藕香榭內。”於承珠道:“你帶我去看看。”銀桂嚇了一跳,金娥笑道:“我帶你去,咱們藏在池塘邊的假山石後,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若給人發現了,咱們就當在那裏捉迷藏玩兒,料公爹不會見怪。”

金娥招待於承珠胡亂吃過一些東西,換過水漬的衣裳,便帶她悄悄地藏到假山石後,但見水榭內宮燈高掛,照耀得如同白晝,筵席似是剛剛擺開,席上諸人看得清清楚楚,坐在上位的是一個面白無須巍峨冠高服的大官,第二位果然便是陽宗海,第三位是個武官,於承珠認得是前日到過城隍廟的那個王將軍,主客斜對面的那一位卻是個道士,沐國公坐在那道士側面的主位上,三綹長須,甚是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