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公主有情空惹恨襄王無夢各分飛

李思南見楊婉哭得出來,心上的一塊石頭方才放下。要知一個人遭受巨大的不幸,最怕是把深沉的哀痛郁積心中,哭得出來,反而好了。

果然楊婉在大哭一場之後,神情顯得疲倦不堪,也知道餓了。她惡鬥半天,又跑了這許多路,疲倦、饑餓乃是正常的現象,倘若一直麻木無知,那就十分不妙了。

李思南說道:“婉妹,你要記住哥哥的吩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總得吃點東西,才能長氣走路呀。這山溪裏有魚,我來捉兩條魚吧。”

李思南跳進水裏,許久才捉到了兩條銀白色的小魚,笑道:“平時看漁翁捕魚,容易得很,到自己去做,才知道艱難。可知工多藝熟這句俗話,的確是很有道理。不過,這兩條魚兒雖小,總比只吃幹糧好些。”

楊婉已經生起了火,說道:“咱們的食量不大,這兩條魚兒也不算小了。來,我給你做烤魚吃。呀,你濕淋淋的,也應該來烤烤火啦!”

李思南一面烤火,一面看著楊婉烤魚,只覺身上暖烘烘的好不舒服。不只是身體覺得溫暖,心中尤其覺得溫暖,好像是楊婉點起的火將他的一顆心也燃燒起來了。

李思南看著楊婉被火映紅的臉正自出神,忽見楊婉面色一變,低聲說道:“南哥,你聽,好像是有人來了。”

李思南瞿然一驚,從沉思中醒來,只聽得山谷裏果然是隱隱有著“得得”的蹄聲,而且來的不止一騎。

李思南忙道:“快把火弄熄,找個地方躲躲!”要知他們此刻都是又餓又累,倘若來的乃是敵人,他們已是無力再鬥一場了。

話猶未了,三個人六匹馬已在谷中出現。楊婉擡眼望去,大為奇怪,說道:“這三個人都是女子,大約不會是來追捕咱們的吧?但三更半夜,三個女子,卻到荒山幽谷來作什麽?咦,南哥,你、你做什麽?”

來的這三個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明慧公主和她的侍女。原來明慧公主雖然交代了那黑衣喇嘛,仍是放心不下。她做事本來任性,忍受不了那份坐在家中等候消息的焦急,終於自己也趕來了。她怕追趕不上,和她的侍女每人都帶了一匹空騎,在路上輪流替換。本來黑夜荒山,她們是很難找得著李思南的,無巧不巧,楊婉恰巧在這個時候燒起了一堆火,這就把她們引來了。

李思南見是明慧公主,心中雖然驚疑不定,卻也存著一線希望,既然躲避不開,索性就迎上前去,朗聲說道:“不敢有勞公主遠來。一人作事一人當,我李思南任憑公主處置!”

明慧公主面挾寒霜,冷冷說道:“你那天為何失約?我爹爹待你不薄,你又為何私自逃出和林?”

李思南道:“第一、我那天本來就沒有答應你的約會,是余一中擅自替我作主的,你要追究失約之責,只能去責問余一中。第二、我並沒有受你爹爹的官職,我是漢人,也不能在你們蒙古住一輩子,我光明正大地回家,又怎能說是私逃?”

明慧公主詫道:“你說什麽?誰是余一中?你沒有做官,你的爹爹可是做我們蒙古人的官。你的家就在和林,你又要回到哪一個家去?你這番說話簡直是漏洞百出,騙孩子也騙不過去。”

李思南道:“公主有所不知,此事說來話長,請容李某詳稟。”

明慧公主顯出很不耐煩的神氣,揮一揮手,冷笑說道:“你不必費神編造謊言了,哼,你不說我也明白,你不赴我的約會,原來是跑到這裏和這個小妖精幽會。這小妖精是你的什麽人?說!”

李思南虎目一軒,亢聲說道:“要殺要剮,我李思南隨你的便,你可不能侮辱我的妻子!”

明慧公主怔了一怔,說道:“什麽?你說這、這女人是你的妻子?”

楊婉一聲冷笑,接著說道:“我和李公子是光明正大的夫妻,要偷漢子的小妖精也許是會有的,但不是我!”楊婉氣憤不過,繞了個彎兒,狠狠地刺了明慧公主一下。

明慧公主忽地哈哈笑道:“李思南,你在我的面前居然敢撒這樣的彌天大謊!那日狩獵之時,你爹爹親口對我說過,你還沒有定親,你哪裏來的這個妻子?”明慧公主自以為拆穿了李思南的謊話,很是得意,對楊婉的譏刺,也不放在心上了。

李思南道:“這位楊姑娘是我爹爹給我娶的妻子!我的爹爹是李希浩,在和林假冒我爹爹之名的那個人是余一中。你明白了麽?”

明慧公主呆若木雞,過了好一會才從昏亂中稍稍清醒過來,說道:“哦,你說的那個余一中原來竟是假冒你爹爹之名,在我父親手下做官的麽?這是怎麽一回事?”

李思南道:“余一中和我爹爹本來是同在一個俘虜營的,他知道你們要我爹爹出去做宮,遂昧了天良,謀害我的爹爹,冒名頂替!他是我的殺父仇人,只是我初到和林之時,還不知道罷了。”當下將事情的經過,簡單地告訴了明慧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