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柳絮卷芳心 西湖浪靜樓船騰劍氣 東海波翻(第3/7頁)

那大漢越打越狠,覷準了沐璘的弱點,驟然間用了一招復雜的拳法,左手拋拳擊他肩膊,右掌切他手肘,又飛起一腳來踢他的膝蓋,一招三式,打得沐璘非常狼狽,勉強用了於承珠所教的一式“穿花繞樹”身法避開那大漢的上盤攻勢,但踢向他下盤的那腳,卻是無論如何也閃避不開。

就在此際,忽聽得有人大聲喝道:“蒲老二不可無禮!”倏然間一條漢子從密麻麻的人頭上飛過,剛剛落在沐璘與那大漢的中間,伸手一托,托著了那大漢的足跟,輕輕一送,那大漢立刻跌了個四腳朝天!

張玉虎定睛一看,大感驚奇,這個闖進來救了沐璘的漢子,正是鐵鏡心的師弟成海山。更奇怪的是,他的妻子石文紈和一個佩著三品武官頂戴的官兒也隨著來到。石文紈埋怨道:“大哥,你怎的老是這麽魯莽,好好的勸架不行麽?怎的一照面就將別人摔倒了。”成海山臉紅紅的尷尬笑道:“我見這位師傅出手厲害,恐怕沐公子受傷,一急之下,我的氣力是用得稍微大一點,不知,不知他竟——”想說的是:“不知他竟這麽不濟!”話到口邊,忽然醒覺不妥,於是又吞了口去。

那大漢在地上一個躍魚打挺,翻起身來,大怒罵道:“哪裏來的兔崽子,竟敢打你家蒲大爺!”眼光一瞥,忽見那個三品武官,瞪著眼睛看他,剛才發聲叫他不可無禮的就正是這個武官。

那大漢一噤,他是巡撫衙門的武師,而這個武官名叫王釗,卻是巡撫親兵營的統立,雖非直屬上司,卻也可以管他。只見王釗瞪了他一眼,面上又立刻堆起笑容,伸手幫沐璘輕拂衣襟上的塵埃,沐璘嚇了一跳,道:“你做什麽?”王釗陪笑道:“沐公子你受驚了?”沐璘嗔道:“我又沒有打輸,受驚何來?”王釗碰了一鼻子灰,回過來向那大漢斥道:“蒲老二,你知道這位少爺是誰嗎?他是雲南沐國公的世子沐小公爹!你還不趕快賠罪?”那大漢嚇得魂飛魄散,匆忙跪倒地上向沐璘磕頭,沐璘將他拉起,笑道:“你還要和我去見你家巡撫嗎?”那大漢顫聲連道:“不敢,不敢!蒲某剛才有眼不識泰山,求小公爹恕罪。”沐璘道:“我不怪責你,只要你將這位賣解大哥和他的妹妹放了。”那大漢道:“這個當然,這個當然!”向朱靈、朱寶都恭恭敬敬地施了個禮,並且在朱靈的托盤上放下了一錠銀子。朱靈輾然笑道:“我不用給你做丫頭了吧?多謝你啦!”朱寶收起了刀槍架子、鑼鼓雜物,扛在肩上,周圍觀眾見沒有熱鬧可看,一哄散了。朱寶攜了他的妹子,健步如飛,走上山路,他在經過張玉虎的身邊之時,將擔挑舉了三下,暗示他們住在三天竺的老地方。

沐璘這時正在向成海山請教,只聽他說道:“你剛才這手漂亮極啦,還沒有請教高姓大名。”原來他還不知道成海山乃是鐵鏡心的師弟。成海山道:“小可賤名,焉足掛齒?”那武官道:“這位是成大哥,嘿,嘿,是卑職的一位好朋友。”含含糊糊,算是替成海山介紹過了,卻始終沒有說及他的真名與來歷。

張玉虎大為奇怪,心中想道:“成海山夫婦是葉成林大哥的得力幫手,卻怎的會大搖大擺的在杭州公然露面,而且還與一個三品武官同在一起?真是不可思議之事!”但這時他也不便去問成海山,匆匆地進了“旌功祠”向廟祝討了筆紙,趕了出來,只見成海山那一行人走得未遠。

張玉虎寫了一個地址,放下紙筆,將帽子拉低,歪歪斜斜戴著,遮過了半邊面目,立即施展“八步趕蟬”的輕功,呼的一聲,從成海山身邊掠過,輕輕和他一碰,趁勢以閃電般的手法,將紙團交到了他的手上,那武官罵道:“你走路不帶眼睛嗎?”罵聲未停,張玉虎的背影已轉過了山坳,那武官驚得目瞪口呆。忽聽得沐璘叫道:“咦,這個人好像是熟人!”那武官道:“不會吧,這個鄉下漢子焉能與小公爹相識?”眼光中露出疑惑神情。這時沐璘已想了起來,同時也想起了小虎子的身份,驀然警覺,一笑說道:“真的是我眼花了。看來有點像我的一個家丁,我的家丁當然不會跑到這個地方來。”那個武官點點頭道:“嗯,這個鄉下漢子倒是跑得真快。”

這時張玉虎已過了靈隱寺,從西面登山。自靈隱到天門山,周圍數十裏,兩邊重疊著峰嶺,都稱為天竺山,是西湖南北兩支山脈的主脈。“三天竺”是上天竺、中天竺、下天竺三個古寺的總稱,這三個古寺就散布在天竺山的叢山密林之中。剛才朱寶將扁擔三次舉起,兩低一高,暗示他的住址是在天竺山中天竺寺的附近。張玉虎從靈隱後面登山,經法雲寺,上楓樹嶺、中印峰,一直到下天竺,再從下天竺南行約一裏許,就到中天竺寺了。沿途山巒環抱,修竹參天,風景幽麗。尤其是從中天竺寺,望過對面的月桂峰,桂子雖未飄香,雜花卻已開遍山野,令人心曠神怡。張玉虎心道:“杭州確是山清水秀,世上天堂。怪不得於閣老死後也願埋骨西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