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鬼斧神工開異境丹心俠骨創新天(第4/7頁)

段仇世道:“聽說他是和前輩武學大師金世遺同一代的人,兩人曾經幾度交手,互有勝負。後來死在女俠厲勝男的劍下。”

丹丘生道:“不錯,孟神通的故事,武林中人大都耳熟能詳,不過他雖然死了,卻還有一個姓陽的徒孫,苦練他傳下來的修羅陰煞功,恐怕就少人知道了。”

段仇世不禁又吃一驚,問道:“你說的那個仇家,就是孟神通這個徒孫嗎?”

丹丘生道:“正是。他收了幾個徒弟,霸占石林,準備重開門戶,與各大名門正派爭雄。為了他的修羅陰煞功尚未練得大成,恐怕泄漏風聲,是以不但不許外人踏入石林,附近的土人,也都遭了他的毒手。”

段仇世心道:“怪不得找不到土人作為向導。”說道:“這妖人如此可惡,換了是我,我也要把他除掉。”

丹丘生道:“可惜我還不能將他除掉。但也幸虧他的修羅陰煞功尚未練成,我才能夠將他逐出石林。”

段仇世道:“如此說來,你還得提防他來報仇了。”

丹丘生道:“當時他給我傷得不輕,大概還得三年方能恢復功力。”

段仇世道:“他會不會跑去與你的同門勾結?”

丹丘生道:“這個我想大概還不至於。崆峒派雖然出了若幹不肖之徒,勉強也還算得是名門正派,怎會和這個作惡多端的妖人勾結?這個妖人生怕別人知道他是孟神通的徒孫,想來也不敢去找崆峒派的。”

段仇世道:“但願如此。”顯然仍在擔心。

丹丘生忽道:“段兄,你若是一定要幫我的忙,我倒有一事請托。”

段仇世說道:“那你說吧。你的事情,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丹丘生笑道:“也用不著你赴湯蹈火,我是想請你既作黃道周,又作徐霞客。”

出語突兀,段仇世聽得莫名其妙,不覺怔了一怔,笑道:“我是做不來黃道周,恐怕也做不來徐霞客。徐霞客踏遍天下名山,我哪有這許多余暇。”

丹丘生笑道:“我不是要你雲遊四海。你且聽我先說一個徐霞客的故事。”

“有個和尚名叫靜聞,據徐霞客所記,他‘禪誦垂二十年,刺血寫成法華經,願供之雞足山。’明末崇禎年間,徐霞客與他結伴同行,至湘江遇盜,和尚被打落水,擎經於頂,一頁不失。幸而那強盜只謀財,不害命,徐霞客被劫後,與靜聞一路化緣,至廣西南寧,寄榻於崇善寺。靜聞病死。後來徐霞客攜他的骨灰與血寫的法華經,間關五千余裏,終於到了雞足山。經供之‘悉檀寺’,骨灰也埋在雞足山,並為之立塔。完成了朋友的心願。”

段仇世贊嘆道:“如此交情,真可說是生死不渝了。”

丹丘生道:“徐霞客有‘哭靜聞禪侶詩’六首,寫在‘悉檀寺’的經舍壁上,我那年遊雞足山曾經讀過,可惜如今只記得兩首了。我念給你聽:

鶴影萍蹤總莫憑,浮生誰為證三生。護經白刃身俱贅,守律清流唾不輕。一簣難將余骨補,半途空托寸心盟。別時已恐無時見,幾度臨江未肯行。(原詩有注雲:江中被劫,上人獨留刃下,冒死守經,經免焚溺。)

同向西南浪泊間,忍看仙侶墜飛鳶。不毛尚與名山隔,裹草難隨故國旋。黃菊淚分千裏道,白茅魂斷五花煙。別君已許攜君骨,夜夜空山泣杜鵑。(羽生按:此兩首詩見《徐霞客記補篇》)

段仇世擊節贊道:“好,至性至情,真是好詩!”

丹丘生說道:“我見棄本門,又結強仇,說不定什麽時候死在此地。臭皮囊我是無須勞你把骨灰攜返老家的了,但我寫的崆峒武學發微,卻是花了半生心血,研究本門武學的一點心得,敝帚自珍,在我來說,是等於靜聞和尚珍視他用自己的血寫成的法華經的。”

段仇世恍然大悟,說道:“原來你是要我像徐霞客那樣。他替靜聞送到雞足山,你要我送給何人?”

丹丘生道:“我死後請你把我的遺書送給我的掌門師叔,若然他也死了,就送給繼位的掌門人。你願意嗎?”

段仇世笑說道:“此事不過舉手之勞,但你胡為出此不祥之言,說不定你會長命百歲,我還死在你的前頭呢!”

丹丘生哈哈大笑,說道:“你素來豁達,何必忌諱一個死字?你現在沒病沒痛,三個月內,不會死吧?”

段仇世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那也說不定啊!”

丹丘生正容說道:“段兄,我不是和你開玩笑的,你走的時候,我就把這本書給你,請你務必替我了結心願。”

段仇世見他如此鄭重付托,只好說道:“好,我答應你。不過,你的同門……”

丹丘生已知他的心意,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錯,我被逐出門墻,同門對我不好,但畢竟還是同門。崆峒派的武學,總不能落在異派妖人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