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為誰幽怨為誰苦各自相思各自傷(第3/8頁)

原來剛才馮琳用紅教的“大藏解穴神功”給谷之華解穴,雖然沒有立即見效,但卻刺激了她的神經,令得她在全然無知無覺的狀態中有了一絲知覺,陷入了一種朦朧的昏迷夢境中,朦朧中感到似是有人在她的身邊,因此自自然然就喚出了她最思念的人的名字。只因孟神通的點穴法與正宗的武學截然相反,所以李沁梅給她解穴,弄巧反拙,反而又令她失了知覺了。

李沁梅失魂落魄的呆在一邊,忽聽得鐘展說道:“我以為那是多嘴的江南胡說八道,原來這、這竟是真的。”李沁梅道:“師兄,你、你說什麽?江南他、他說什麽?”鐘展道:“江南說金世遺生前對她一往情深,在上次的邙山會上曾為她竭力辯白,而今看來,谷之華對他也是念念不忘,唉,只可惜,只可惜人死不能復活!”李沁梅叫道:“嗯,不要說了,不要說了!”過了半晌,她卻又忍不住問道:“上次邙山會上,那是怎麽一回事?”鐘展道:“如今已是一死一生,這件事還提它做甚?唉,還是不要說吧!”李沁梅叫道:“不、不!他們兩人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凡是關於他們的事情我都想知道,你、你還是說吧!”

上次邙山會上金世遺為谷之華辯護的事情早已轟傳武林,只因大家怕刺激李沁梅,都瞞著她,如今李沁梅已覺察了谷之華對金世遺的隱情,且又連連追問,鐘展把心一橫,想道:“都說給她聽,或者可以斷絕她對金世遺的思念,對她反而會有好處。”於是將他所聽到的都說了出來,又道:“四年前,你不是曾聽江南之言,到過嶗山去探訪金世遺的下落嗎?聽說那次他本來是準備和谷之華一同出海的,後來不知怎的卻換了那位厲姑娘了。”李沁梅道:“你是聽誰說的?”鐘展道:“咦,你媽媽未曾對你說過嗎?”鐘展明明知道馮琳瞞著女兒,但事已如斯,為了斷絕她對金世遺的癡念,寧可令她大哭一場,因此將馮琳所告訴他的也都說出來了。

奇怪的是李沁梅並沒有他預料中那樣悲痛,只見她呆了一會,忽地淒然一笑,自言自語地說道:“谷姐姐,我只道我可憐,誰知你比我更可憐!我還有母親、還有師兄,你失去了他,卻是什麽人也沒有了!唉,為什麽人死不能復生?為什麽人死不能復生?要是他能夠復活的話,我一定將你的心意告訴他,我想,他、他會聽我的話的,我要叫他和你永不分離!”要知李沁梅乃是一片無邪的赤子之心,雖然她初戀的感情不會這樣容易清除,但當她發覺是她所敬愛的谷之華也像她一樣愛上金世遺的時候,她確確實實不是感到妒忌,而是感到谷之華的可憐了。

十五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圓,月光透過繁枝密葉,穿過碧紗窗戶,李沁梅自言自語地說了這一段話,靜默下來,在月光下宛如一尊女神的塑像。鐘展呆呆地望著他的師妹,忽地感到在她的身上,好像蒙著一層比月光還要聖潔的光輝。鐘展心頭也漸漸寧靜下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又忽然發現在“女神”的面頰上,滾下了兩顆晶瑩的淚珠,她在想些什麽呢?是悲傷金世遺的不能復生,還是為谷之華的命運而嘆息?或者是既哭別人又哭自己呢?

李沁梅在想些什麽?她正在想起四年前的一件往事。她被孟神通囚禁在石室裏,和谷之華初會面時的一段情景。她與谷之華一見如故,向谷之華毫不掩飾地訴說了自己對金世遺的感情,谷之華指點她到嶗山去找金世遺,後來又千方百計的聯合了陳天宇他們將她救了出來。她記起了當她和谷之華談到金世遺的時候,谷之華的眼角也蘊著淚光,她當時以為谷之華是為著自己的身世而傷心,現在她完全明白了,敢情谷之華當日的心情就是與自己此刻的心情完全一樣。可是,當時的金世遺還是活在世上的啊,而谷之華卻忍受著自己的難過,毫不躊躇的將金世遺的行蹤告訴了她(這和厲勝男的用謊話騙她,恰好完全相反!)現在她完全明白了:是谷之華為了要成全她,寧可犧牲了她與金世遺的感情。

月光下的谷之華靜靜地躺著,在李沁梅的眼中,谷之華也像蒙著一層比月光還要聖潔的光輝,李沁梅心痛如絞,低低地喚了一聲:“好姐姐!”暗自想道:“可惜、可惜他已經死了。”

鐘展叫道:“師妹,你、你——”李沁梅道:“我、我沒有哭!”又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涼的空氣,悄悄地揩幹了臉上的淚珠。就在這一刹那,忽見樹梢風動,似是有個人影,突然間一閃就不見了。李沁梅驀地一驚,大聲叫道:“世遺!”但只見明月在天,風停樹靜,遠遠地望出去,除了幾塊略似人形的石頭之外,哪裏還有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