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七花雲行

幽暗的隧道一節一節的變短,黑暗一節一節的逼近,玉箜篌不以為意,余泣鳳和清虛子卻暗提真氣,警戒到了十分。唐儷辭武功之強,他們都已領教過,其人雖然相貌秀麗舉止文雅,招式之悍勇狠辣卻是人莫能及,一不小心中了他一招,就有喪命之虞。

突然之間,玉箜篌“嗯”了一聲,“不對!”余泣鳳沉聲問道,“怎麽?”玉箜篌衣袖微擺,“滅了六盞油燈,是六哥。”

黑暗的隧道中有人笑了一聲,“哦!原來七弟與我心有靈犀,我也沒告訴你弄滅六盞油燈就是我來了,你怎會猜到是我?”玉箜篌嫣然一笑,“六哥一向喜歡自作聰明,我怎會不知?你不是陪你師父逍遙江湖去了,回到望亭山莊,是想告訴我什麽好消息嗎?”

自隧道裏搖扇走出的人黃衣紅扇,臉頰紅潤,正是方平齋,“我一向沒有什麽好消息,只有倒黴的消息,聽說你網羅了三哥為你殺人,他人在何處?”玉箜篌越發笑吟吟,“你要殺三哥之心,真是始終不死。不是七弟我潑你冷水,以六哥之能,殺遍大半個江湖可以,但要殺三哥,不可能。”方平齋紅扇一搖,“耶,你不必給我潑冷水,我很有自知之明,我不是來殺人,只是來問他是不是人在此處?”玉箜篌嬌笑起來,“既然殺不了人,問有何用?”

“你把他害得神志不清,他沒有殺你反而被你網羅,必定是為了薛妹子了。”方平齋也笑吟吟的道,“你們兩個為了薛妹子從十幾年前鬥到現在,我看戲也看了十幾年,已經看到麻木。他若在此,我想請他出來敘舊,雖然我想殺他,但當年為他下毒酒害了十年歲月,實在非君子所為,六弟我是誠心誠意來向三哥道歉的。”

“君子?道歉?你以為三哥是什麽人?你是不是給他下毒、你把他害成什麽樣,甚至你是六弟還是七弟八弟,他根本不在乎。”玉箜篌悠悠的道,“這世上除了薛桃和武功比他高的人,他誰也不看在眼裏,你要和他說話,他只當你是刮風下雨,根本不會聽進耳內。”方平齋嘆了口氣,“我比看不慣老鼠還看不慣這種人這種個性,但我做錯了事我會道歉,這事關人格,而非為了取得三哥的諒解——實際上他是不是諒解,我也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我的人格。”

“六哥你——”玉箜篌搖頭,“越來越君子只會讓你自己越來越縛手縛腳,你有才華你有能耐,只要你願意你有我與大哥缺乏的那部分能力,可惜你不珍惜自己,你浪費自己的能力,甘願做一個插科打諢的小醜。君子?小醜?那是你麽?真的是你麽?你有沒有經常捫心自問,你疊瓣重華方平齋,真正想要默默無聞過一生麽?”

方平齋歪著頭看著他,玉箜篌黑發及腰,桃衣如畫,仿若妙齡少女,“我只想說——你這樣打扮,看起來比大部分年輕美貌的姑娘好看多了。三哥他在這裏麽?在你就說在,不在就說不在,我雖然英俊瀟灑,對美女卻沒興趣。”

“不在。”玉箜篌轉過身去,“他帶著薛桃走了。”方平齋睜大眼睛,像聽見了什麽千古罕見的奇聞怪事,“什麽?”玉箜篌淡淡的道,“他帶著薛桃走了。”方平齋詫異的看著他,“你就這樣讓他走了?”玉箜篌擡起頭,語氣越發淡漠,“不錯。”方平齋喃喃的道,“你一定有什麽地方搞錯了……”他以紅扇拍了拍頭,“既然人不在,我這就走了,救命之恩,六哥這裏謝過了。”

余泣鳳與清虛子一邊聽著方平齋和玉箜篌談話,方平齋與余泣鳳也算舊識,笑嘻嘻的對著余泣鳳打了個招呼,余泣鳳就如沒有看見一般。昔日劍中王,今日階下臣,畢竟不可同日而語。方平齋對著清虛子看了幾眼,沒認出來這位是誰,於是揮了揮扇子,打算轉身離去。

他一轉身,身前那片黑暗中突然露出一只鞋子,白色雲鞋,淡藍色的繡線,方平齋咳嗽了一聲,差點嗆了口氣。玉箜篌回過身來,方平齋身前的黑暗中一人緩步而出,銀灰色的長發,秀麗文雅的容色,正是唐儷辭。

沈郎魂卻不在他身邊,不知潛入了何處。玉箜篌的視線從方平齋身上轉到唐儷辭身上,“六哥,你是幫他、還是幫我?”方平齋紅扇揮舞,“我只是過路而已,你們繼續、繼續……不必為我壞了興致。”他自唐儷辭身邊繞過,一步一搖往前走,突然通道中亮光一閃,有火光閃起,玉箜篌、唐儷辭一起擡目望去,只見方平齋臉上笑容僵住——一柄長戟抵在他胸口,逼得他步步倒退,那長戟刃上曾經以油脂抹拭以免生銹,此時為來人劇烈的真氣所激,竟然熊熊燃燒起來,刃上火焰閃爍,來人亂發蓬張,氣勢十分駭人。

朱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