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笑傲乾坤狂士氣歌殘金縷女兒情(第2/8頁)

蓬萊魔女道:“我走了之後,玳瑁替我主持寨裏的事情。待耿相公傷好之後,珊瑚,你替我送耿相公一程,要送出河北境外方可。”

耿照甚覺不安,說道:“我傷好了自己會走,不必麻煩珊瑚姑娘了。”蓬萊魔女道:“你忘了你是金虜朝廷欽犯嗎?你要是單獨一人,再碰上什麽北宮黝之類的敵人,誰給你應付?到了河北境外,追騎莫及,方無可虞。你以前是官家子弟,現在則是江湖兒女。江湖兒女素來不拘小節,這點你要學學。”耿照暗暗道了一聲慚愧,自慚武藝低微。

蓬萊魔女又道:“耿相公,我還有一樣東西給你。”取出一枝只有七寸長的短箭,與尋常的箭大不相同,碧綠晶瑩,觸手生涼,原來乃是玉質。蓬萊魔女說道:“這是我號令綠林的令箭,大河南北有點來頭的綠林人物,大概都會認得我這令箭。珊瑚負責將你送出河北,以後你就要單騎南行了。有這枝令箭,倘若遇上強盜,你拿出來與他們看,便可無憂。要是他們不認得此箭,那就多半是本事平庸的小賊,你也可以對付得了。耿相公,但願你這枝箭只是備而不用,一路平安,抵達江南。”蓬萊魔女一番好意,耿照只好鄭重道謝,將令箭收下。

蓬萊魔女又吩咐了珊瑚、玳瑁幾句,便即獨自一人,離開山寨,去尋訪那“笑傲乾坤”狂俠華谷涵,暫且按下不表。

且說蓬萊魔女走後,耿照也很想早日離開,無奈他中毒甚深,傷還未愈,只得在山寨裏住下。晃眼又過了幾天。當他初來之時,珊瑚、玳瑁都以為他是玉面妖狐連清波的情人,對他甚為不滿,也曾屢次冷嘲熱諷;後來經過了那日的訊問,這兩個丫鬟心裏知道他是受了玉面妖狐的騙(雖然他自己卻還在心存疑問,不敢完全相信連清波就是壞人),對他的辭色便大大不同。尤其那個珊瑚,因為受了小姐臨行之托,對他更是細心照料。這丫鬟有幾分驕縱,也有幾分豪爽,頗具小姐之風,與耿照相處數日,漸漸稔熟,說話也很投機。

這一日耿照的傷已好了八九分,他仍然是住在蓬萊魔女那個書房,這日對著墻壁上那幅張於湖所寫的《六州歌頭》,心事重重,思如潮湧,忽聽得腳步聲響,卻原來是珊瑚推門進來,端藥給他喝。

珊瑚待他喝過了藥,笑著問道:“耿相公,你剛才一個人在這裏似是發呆,你心裏想些什麽?”耿照道:“沒什麽,我想明天動身。”

珊瑚道:“哦,你明天就要動身?”忽地一掌向耿照拍去,耿照吃了一驚,叫道:“你幹什麽?”珊瑚那一掌來勢甚兇,學武之人,突然受到襲擊,本能的會出手抗禦。“啪”的一聲,雙掌相交,耿照身形搖晃,蹌蹌踉踉地退了幾步,珊瑚又再一掌拍來,與耿照的手掌接觸,卻忽地輕輕一按,拉著他的手,扶穩了他。格格笑道:“不錯,你的氣力已差不多完全恢復了,我可以讓你明天動身了。”耿照這才知道珊瑚這兩掌,乃是試他好了沒有的。這時已是傍晚時分,珊瑚又笑道:“耿相公,恭喜你的傷好了。藥是不必再吃啦,我給你弄幾樣可口的酒菜,給你慶賀。”過了一會,果然弄來了幾個精致的小菜,還有一壺美酒。耿照好生過意不去,他知道珊瑚是蓬萊魔女的心腹侍女,與小姐情如姐妹,他也一向沒有把她當作丫鬟看待,便邀她同飲。

酒意漸濃,珊瑚道:“古人以漢書下酒,婢子拙學寡文,不識漢書,給你舞劍助興如何?”耿照道:“妙極!”解下所佩寶劍,交與珊瑚。

寶劍揮動,只見寒光四射,花雨繽紛,端的是矯若遊龍,翩如驚鴻。耿照禁不住擊節歌道: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燿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這幾句是唐朝大詩人杜甫,在長詩《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中的幾句,對公孫大娘的劍術,贊揚備至。耿照歌此,即是把珊瑚的劍術,上比公孫大娘。

珊瑚嫣然一笑,說道:“謬贊了!”劍法一變,身形裊娜,柔腰貼地,宛如燕子掠波,蝶舞花影,劍法頓然從剛健而變為婀娜。珊瑚說道:“婢子也給公子歌一闋新詞佐酒。”她挽了一朵劍花,劍尖指著對面墻壁懸掛的那幅《六州歌頭》說道:“張於湖這一首《六州歌頭》蒼涼沉郁,我給你歌另一首溫婉清麗的《六州歌頭》。”只聽得她曼聲歌道:

東風著意,先上小桃枝。紅粉膩,嬌如醉,倚朱扉。記年時:隱映新妝面,臨水岸,春將半,雲日暖,斜橋轉,夾城西,草軟莎平,跋馬垂楊渡,玉勒爭嘶。認蛾眉,凝笑臉,薄拂胭脂,繡戶曾窺,恨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