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紫府神簫寒敵膽紅羅鴛枕系深情(第4/6頁)

且說谷嘯風單騎獨行,幸好蒙古大軍已經西去,洛陽城內只余下少數精兵駐紮,閉關自守,很少出城。谷嘯風一路行來,未遇敵騎,平安無事。

路上幸很平安,但谷嘯風的心頭卻是極不寧靜!這一日終於回到了韓家。

舊地重遊,谷嘯風不禁觸目神傷,心裏想道:“這幾月的變化真是太大了,我本來是和玉瑾約好了在韓伯伯家中會面的,想不到韓家已是變作一堆瓦礫,而玉瑾又不知去向。唉,難道她真的如杜復所說那樣,業已移情別戀,和那個文大俠的掌門弟子去了江南麽?不,不,玉瑾豈能如此輕易變心,即使她以為我是死了,也不可能這樣快就另外找到了意中人的。”

此時天已近黃昏時分,谷嘯風心裏想道:“我且住宿一宵,明天再去找韓伯伯吧。”原來在他的內心深處,還抱著一個幻想,幻想奚玉瑾說不定還在韓家等他會面。

韓大維的家給西門牧野放火焚燒,業已毀了十之七八,但也還有幾間房間幸未波及,保留完整的,韓佩瑛的臥房就是其中的一間。

谷嘯風是個不拘小節的人,他連日趕路,雖然身體強壯,也不免感到有點疲勞。此時到了韓家,於是信步就走入了韓佩瑛的繡房。

谷嘯風心裏想道:“玉瑾的消息不知是真是假,但總算有人見到了她,韓佩瑛卻不知到哪裏去了。萬一她回到家裏,見我睡在她的房中,只怕一定要大發嬌嗔的了。”躊躇片刻,又再想道:“天下哪有這樣湊巧的事情,既來之,則安之,我且睡一覺再說。”

谷嘯風揭開蚊帳,只覺一股幽香,沁入鼻觀,不覺暗自好笑:“我本來是要來退婚的,想不到今晚卻會睡在她的床上,若給人知,我可真是無地自容了。”當下隨手把枕頭放好,目光觸處,只見那枕頭套顏色鮮艷,上面繡的竟是一對鴛鴦,看得出是新繡未久的。左面上角,還用紅綠絲線繡有蘇東坡的兩句詩:“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原來這本是韓佩瑛偷偷繡的枕套,準備作嫁妝的。有一天給丫頭看見,笑了她幾句,韓佩瑛害臊,就把這枕頭留下,沒有帶去。

谷嘯風見了這繡著鴛鴦的枕套,不禁呆了一呆,突然感到內疚於心,想道:“佩瑛繡這鴛鴦時,一針一線,不知織了多少女孩兒家的柔情蜜意,怎會想得到後來我會令她那樣難堪?唉,我也真是太對不住佩瑛了。”

谷嘯風並不是一個用情不專的人,但因為一來他的確是感到這件事對韓佩瑛不住。二來他與韓佩瑛真正相識之後,發覺她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得多,這負罪的感情就更加深了。三來他聽到了奚玉瑾移情別戀的消息,內心深處,不能無所懷疑,因此也就不自覺的在韓佩瑛的閨房觸目生情,想念起韓佩瑛來了。

谷嘯風卻不知道韓佩瑛此時也正在想念著他。她的父親在辛十四姑家裏養傷,父女分手之時,韓大維一再叮囑,要她去把谷嘯風找來。

為了恐怕刺激父親的病體,韓佩瑛一直未曾將婚變之事告訴父親,此日下山,心中也是茫然一片,暗自思量:“卻叫我何處去找嘯風,唉,即使我知道他的去處,我也是不願去找他了。”

可是當真就永遠不願再見谷嘯風麽?在她的內心深處,恐怕還不敢肯定的說一個“是”字的。

韓佩瑛這一感情變化的經過,說起來恰恰也是和谷嘯風一樣。

她自小便和谷嘯風訂了婚,但是小時候的谷嘯風在她的眼中只是一個比她大幾歲的頑皮孩子而已,根本就談不上什麽認識的。後來她從父親的口中,聽說谷嘯風已變成了一個名聞江湖的少年俠客,芳心自是暗暗歡喜。在她腦海中不時浮現出來的影子,也就從頑皮的孩子變成了英姿颯爽的少年了。不過這也只是她從父親的話中虛構出來的形象,並非是真正認識了谷嘯風這個人。因此當她懷著少女的幻想出嫁,到了突然遭受婚變的打擊之時,少女的幻想固然是完全破滅,對谷嘯風的印象也就突然為之一變了。

谷嘯風給了她平生從所未受的難堪,大大損傷了她少女的自尊,盡管她不願意和奚玉瑾爭奪丈夫,甚至還盡力幫助了他們,調停了百花谷偌大的一場風波,但無論如何,她總是不能不感到屈辱,也絕不是真正的諒解了谷嘯風的。

當她從百花谷中出來,獨自回家的時候,在她心目中的谷嘯風,已經再也不是她所佩服的少年俠客,而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了。

後來她在自己的家中碰上了朱九穆的襲擊,谷嘯風來到,拼了性命與她聯手打退強敵,又為了她父親的事情,不辭奔走,要查究真相,追緝兇手,並為她父辯冤,種種的表現,都表現出他不愧是個少年俠士,而且也並非不關心她的。至此,她對谷嘯風的印象又為之一變,覺得谷嘯風並不如她所想象的“無情無義”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