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為護良朋拼性命相逢義士托遺孤

心念未已,忽聽得蕭志遠一聲怒吼,聲如郁雷。原來他見葉淩風處境危險,想沖出來與葉淩風會合,卻忘了自己的處境比葉淩風更險。那黑衣武士的本領還遠在葉淩風的對手彭洪之上,一條虬龍鞭縱橫揮舞,當真是矯若遊龍,早已把蕭志遠的前後左右四方退路全都封閉,蕭志遠全仗著純熟的天羅步法才能勉強支持,心中一躁,想沖出去,天羅步法稍稍露出破綻,登時便給那黑衣武士抽了一鞭,衣裳碎裂,背脊現了一道深紅的血痕,葉淩風在十數丈的距離之外,也可以見到了。

蕭志遠受傷之後,更加奮不顧身,高呼酣鬥,劍光霍霍,每一招都是兩敗俱傷的拼命招數,他的武功雖然是遠不及那黑衣武士,但他的青城劍法,本來就是最上乘的劍法之一,一經拼命,更是銳不可當,那黑衣武士也不能不有所顧忌,一輪激戰,竟給蕭志遠沖出兩步。

可是那黑衣武士用的虬龍鞭長達一丈,蕭志遠的青鋼劍只有三尺,鞭長劍短,黑衣武士長鞭一揮,立即又攔在他的前頭。蕭志遠且戰且走,他與葉淩風之間,雖然只有十數丈的距離,但卻似隔了一道鴻溝,要想會合,談何容易?

但蕭志遠不必沖到葉淩風身邊,葉淩風已是受了他的鼓舞。他見蕭志遠如此舍死忘生,要想前來救他性命,禁不住熱血沸騰,心中想道:“蕭大哥寧死不屈,我豈可給他丟臉?”害怕敵人的念頭登時雲散煙消,厲聲喝道:“你這韃子的奴才,我葉某是何等樣人,豈能向你求饒?”

彭洪怔了一怔,似乎頗覺意外。原來他正是因為知道葉淩風是何等樣人才向他招降的,心道:“難道是我認錯人了,他不是那位葉知府的大少爺?”心中疑惑,正要向葉淩風喝問,葉淩風怯意一去,劍招竟是淩厲非常,也似蕭志遠一樣,每一招都是豁了性命的招數。

彭洪心道:“一定是我認錯人了。一個官宦人家的少爺,豈有不怕死之理?”原來他在十數年前,曾見過那位葉知府的小兒子,葉淩風是個二十來歲的少年,和他當年所見的那個十歲小兒當然差別甚大,不過臉部輪廓還依稀相似。彭洪不敢肯定,葉淩風又攻得很急,不容他仔細問話。彭洪心裏想道:“管他是真少爺還是假少爺,他與朝廷的叛逆一路,我就可以將他殺了。”

彭洪的武功不及那黑衣武士,但葉淩風的武功也遠遠不及他的蕭大哥,他縱然拼命,也總是打不過彭洪,彭洪殺機一起,雙筆一招“敵陣縱橫”,交叉插出,倏的就戳到了葉淩風胸前!

“嗤”的一聲,彭洪的筆尖已挑破了葉淩風的衣裳,葉淩風心頭冰冷,在這瞬間驀地起了後悔的念頭,“唉,想不到我竟是如此死了,死得當真不值!”

也就在這一瞬之間,驀聽得一聲大喝,原來正是李文成趕來救他。李文成這時剛剛殺了黑木大師,在地上拾起了他的鬼頭刀,他縱目一看,見他的兒子和葉淩風都正在生死關頭,他不假思索,立即便向葉淩風這邊沖來。

李文成雖然差不多耗盡全身氣力,但這一喝仍是神威凜凜,儼如平地起了個焦雷。彭洪心頭一震,筆尖點歪,沒有點正葉淩風的穴道,只是在他胸膛“璇璣穴”的旁邊,戳了三分深淺的一個傷口。

葉淩風痛得一聲大叫,猛地向旁邊一跳,躍出了一丈開外,擡頭看時,只見李文成腳步踉蹌,顯是受了重傷,但他腳步雖然歪歪斜斜,來得仍是恍如暴風驟雨,只聽得“當”的一聲,李文成一刀劈下,已是與彭洪的判官筆碰個正著。

葉淩風又是吃驚,又是慚愧,心道:“他、他竟然不管他的兒子,先來救我!”他胸前的傷口鮮血還在沁出,但奇怪得很,忽然一點也不覺得痛了。他身形一穩,立即揮舞長劍,又殺上去。

李文成呼呼呼連劈三刀,這三刀是他凝聚了全身功力,與敵人作孤注一擲的,當真不是敵死,便是我亡!雙方性命相搏,決無僥幸!

彭洪本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劇盜,但見李文成這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喝聲如雷,刀光如電,心中也不禁有幾分慌了。大喝聲中,刀光閃過,彭洪驀地一聲慘叫,天靈蓋被劈去了半邊,兀自向前沖出幾步,這才倒下。李文成剛好是最後一刀才殺了他,但葉淩風都還未曾趕到。

葉淩風幾曾見過如此慘烈的戰鬥,只嚇得目瞪口呆,半晌驚魂稍定,訥訥說道:“李英雄,你,你——”李文成道:“沒什麽,你快料理你自己的傷吧。”倏地一個轉身,又向白濤道人奔去,喝道:“你欺侮我的兒子,羞也不羞,來,來,來!有膽量的你再來與我決一死戰!”

其實在對方四個人中,正是只有白濤一個稍有幾分羞恥之心,他追趕李文成的兒子,倒並非有意取他性命,而是想把他活捉的。白濤道人受了一處刀傷,這孩子又機靈之極,東躲西閃,忽而在地上打滾,忽而跳上樹梢,以白濤道人的本領,要殺這孩子不難,但要想在一時三刻之間,活捉這個小孩,在受傷之余,倒還當真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