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奸徒得意英雄會黑網伸張覆武林

葉淩風口頭上不能不答應,心頭上卻是老大的不願。他坐在一旁,聽辛隱農數他父親的劣跡,一眾英雄也在異口同聲罵他父親,更是如坐針氈,十分難過。

幸好不久又有遠客到來,是天山派的鐘展夫婦和他們的一對子女鐘靈、鐘秀。天山邙山兩派淵源極深,天山派的老掌門唐曉瀾,一向是邙山的好朋友,他的妻子馮瑛、小姨馮琳,當年曾與谷中蓮的師祖呂四娘合稱“江湖三女俠”;鐘展的妻子與谷中蓮的義母谷之華當年也是情同姐妹。當真可以說得是幾代交情。如今天山派的老掌門唐曉瀾早已去世,由他的兒子唐經天接任掌門。只因天山邙山相隔萬裏,唐經天不能多派人來。但鐘展是唐曉瀾的大弟子,在天山派中的地位僅次於掌門師兄唐經天,由他們夫婦帶領子女前來,這份情誼也是十分隆重的了。

鐘展一家人來到,谷中蓮自然是要以晚輩之禮加意款待,各派的首腦人物也都來和他們敘舊傾談。這麽一來,話題方才移轉,不再罵葉淩風的父親了。

葉淩風耳根暫得“清凈”,心中可是百倍愁煩。此時重要的客人都已來齊,不用葉淩風再當知客了。葉淩風聽一班武林前輩敘舊談道,根本插不進話。他也無心聽他們說話。坐了一會,便出外面閑遛,他需要靜下來想想心事。

“我若是入川相助義軍,這不是父子成為敵對了麽?”盡管葉淩風也曾經有過“驅除韃虜,還我河山”的抱負,但要他與自己的父親為敵,他卻是連想也沒有想過的。何況自從給風從龍捏著了他的把柄之後,他那早年的“抱負”也已漸漸淡了下來,變成個患得患失的小人了。

葉淩風又曾經打過一個如意算盤,有朝一日,他倘若在義軍中有個較高的地位,便得審度情勢,為自己打算了。倘若義軍得勢,他打算策動他父親反正,以他父親的兵力扶助他當上義軍的領袖,自己來做“開國之君”。倘若義軍失勢,甚或土崩瓦解的話,則在最惡劣的情況之下,回到父親身邊,也還不失為一條後路。

葉淩風再四思量:“我若是現在就與父親敵對,率領義軍與他廝殺,只有鬧個兩敗俱傷,這如意算盤就打不通啦。還有一層,我父親手下,認識我的人不少,我若入川,只怕秘密難保不被揭破?”

葉淩風正自心煩意亂,惘惘前行,迎面忽然來了個人,向他打了個招呼。

葉淩風一看,認得是自己剛才接待過的客人,似乎就是辛隱農帶來的那十二個青城派門下弟子之一,但卻不知他的名字。

葉淩風此時正是心煩意亂,哪有閑情與人應酬,但為了禮貌,不能不還了一禮,並請教他的姓名。心中想道:“此人大約是來巴結我的,看在青城派的分上,且敷衍他一下。”

心念未已,只聽得那人哈哈一笑,忽地低聲說道:“日月無光。嘿,嘿,是自己人!”

葉淩風這一驚非同小可,手指直打哆嗦,目光都嚇得呆了。那人笑道:“此處人多,咱們找個地方說話去。小心,別露出可疑的神色,叫人看出了破綻。”

葉淩風心裏嘆了口氣,想道:“我以為可以擺脫他們,哪知還是給他們纏上了。”無可奈何,只好強攝心神,貌作鎮定,跟那人走。

到了一個僻靜的所在,四顧無人,那人說道:“葉公子,咱們不妨先作小人,後作君子,把話言明。實不相瞞,在這邙山之上,我們的人來的不少,知道葉公子秘密的也不僅僅是我一人。葉公子,你可別打殺人滅口的主意。”

葉淩風確實是曾動過這個念頭,不料這人比他更為精明厲害,一開口先就點破。葉淩風暗暗吃驚,強笑說道:“兄台忒也多疑了,都是自己人,小弟豈能下此毒手?”

那人笑道:“對啦,你明白就好。咱們是利害相關,休戚與共,倘若秘密泄漏,我不打緊,別人知道你是葉屠戶的兒子,只怕有人要把你亂刀宰了。”

葉淩風抹了一額冷汗,連聲說道:“是、是、是。但憑老兄吩咐。現在可以請教你的大名了吧?老兄可是青城派門下?”

那人道:“你記性不差,我正是青城派弟子,業師韓隱樵,辛隱農是我掌門師伯,你的義兄蕭志遠論起輩分是我師弟。嘿,嘿,這麽一說,你可以知道咱們是有雙重關系,更是‘自己人’了。小姓蒙,賤名永平二字。”

葉淩風道:“風大人風從龍和蒙兄是怎麽個稱呼?”

蒙永平笑道:“你不查根問底,料你也不放心,我就和你一發說個明白了吧。風從龍是我頂頭上司,我就是他派到青城派臥底的,已有十多年了。我的身份,和你完全一樣。你還有什麽懷疑的麽?”其實並不完全一樣,蒙永平是“混進來”的奸細,葉淩風則是被“拉出去”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