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失足終成千古恨盟心願結此生緣(第2/12頁)

雲瑚道:“可惜我彈得不好,否則我倒想彈奏一曲,給你催眠。陳大哥,你累了一天,也該睡了。”

陳石星道:“段公子彈得很好,你是他的高徒,何須客氣?你彈給我聽吧,我真的想在你的琴聲之中安眠。”

雲瑚笑道:“其實我是想請你這位名師指教,我彈給你聽,你可不要笑話我。”

當下取出古琴,自彈自唱:

晚風前,柳梢鴉定,天邊月上。靜悄悄,簾控金鉤,燈滅銀缸。春眠擁繡床,麝蘭香散芙蓉帳。猛聽得腳步聲響到紗窗,不見蕭郎,多管是耍人兒躲在回廊。啟雙扇欲罵輕狂,但見些風篩竹影,露墜花香。嘆一聲癡心妄想,添多少深閨魔帳。

這是大同地方流行的民間小調,少女思春之曲。雲瑚十四五歲的時候,段劍平最後一次在她家作客,教她彈的。當時她也不解其中之意,只是覺得這個曲子好聽,就牢牢記住了。此時彈奏出來,給陳石星聽,一曲奏罷,不覺臉暈輕紅。

陳石星聽得心神俱醉,驀地想道:“這想必是段劍平教她彈的,以便他日閨房之內,婦隨夫唱,聽這曲子,其樂有勝於畫眉。我可不能想歪了。”聽著這個輕松的曲子,陳石星心裏有三分傷感,但更多的七分卻是甜意,果然不知不覺的就在她的琴聲之中睡著了。在夢中他看見雲瑚笑靨如花,和段劍平手拉著手向他走來,他獻上古琴,當作送給他們的新婚賀禮。

陳石星夢見段劍平,雲瑚看著他閉上眼睛睡著了,不知不覺也是想起了段劍平來。

她從來沒有和一個男子如此接近,除了段劍平之外。

段劍平曾經好幾次到過她的家裏,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他了。不過在她十五歲那年,和段劍平分手之後,一直三年有多,卻沒有再見過面。

在這三年當中,她除了記掛遲遲不歸的父親之外,常常想起的就是段劍平了。每次想起他的時候,總是有著一個快樂的回憶。

今晚,她對著新相識的陳石星,不知不覺又想起了段劍平。

但今晚的感覺,卻和以往每次想起段劍平時候的感覺不同。

“想不到這個初相識的少年,對我也是如是之好,就像段大哥對我一樣。”

她沒有兄弟姐妹,在她的心目之中,一向是把段劍平當作親哥哥一樣的。

陳石星才不過是第二次和她見面,嚴格說來,真正“相識”,還不到一天。

雖然是“新相識”,又不像是“新相識”,陳石星和她家的關系之深,現在來說,恐怕還要超過段劍平了。他曾經救過自己的父親;父親臨死之時,將寶刀付托與他;他不辭萬裏迢迢,踏入危城,來為她的父親送回遺物;他又是她母親的恩人;她的家事,他已完全知悉,甚至比她自己還要知得清楚。

還有令得她一想起來臉上就發燒的一件事情,張丹楓是他的師父,張丹楓已經把雌雄寶劍分贈給他們二人。

她想起段劍平,只是像小妹妹想起大哥哥一樣。回憶是快樂的,但這快樂的由來,只是在感覺上滿足於得到一個大哥哥的愛護。

這個“初相識”的少年,在這一天經歷的事情看來,也是像段劍平一樣“愛護”她的。但他的“愛護”卻似乎和段劍平的“愛護”不同,這種微妙的感覺,很難用言語表達出來。

她想起段劍平不會臉上發燒,如今對著陳石星卻是不知不覺的臉上發燒了。

陳石星已經睡著了,她不好意思守在他身邊看著一個“陌生男子”的睡態,於是放輕腳步,從他身邊走開。在她的心裏,不知不覺的把這個“陌生男子”和她一向當作親哥哥的段劍平比較起來。

段劍平是氣度雍容,舉止瀟灑,不但武功極好,琴棋詩畫也無所不能。他曾教她彈琴,教她寫字,替她畫像,為她寫詩,說實在話,她是非常非常喜歡這位“段大哥”的。

她和陳石星雖然“相識”才不過一天,但她已經明顯的感覺得到,他和段劍平並不是屬於同一類型的人。

陳石星的琴技也許比段劍平還要高強,但縱然琴劍無雙,也是掩蓋不了他的“鄉下人”的本色。

而陳石星根本就沒有想到要掩藏自己的泥土氣味,他是以自己的本來面目和雲瑚相見的。

不錯,她是非常喜歡段劍平的,喜歡他的瀟灑,喜歡他的雍容,但陳石星的這份質樸純真,卻也給她一種穩重可靠而又可親的感覺。她不知道和陳石星相處久了,是不是也會像喜歡段劍平一樣的喜歡他,但她知道最少現在她是不會討厭他的。

雲瑚想呀想的,不覺臉上又熱起來了。一陣冷風吹來,她定了定神,清醒了些,不禁心中自笑:“我為什麽要拿他們二人比較呢?我又不是想嫁段大哥,至於陳石星,他雖然有雄劍白虹,我也並不是非嫁他不可。我的年紀還小呢,何必自尋煩惱?太早地想它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