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雙英入虎穴一女震群雄

夜色沉沉,人語悄悄,鬥室之中,一燈如豆,婁無畏和丁曉商量今後大計,柳夢蝶則已進內室換衣休息,她說:“小妹心中方寸已亂,師兄們如何決定,小妹定將仗劍隨師兄之後。”她身上穿的還是血跡斑斑的褻衣,在血雨腥風之後,是不能不趕快去換衣休息了。

柳夢蝶去後,婁無畏長嘆一聲,神情蕭索,問丁曉道:“你剛才說要去北京,你看咱們入北京能濟事嗎?這事情實在復雜,它牽涉著整個義和團!不過俺是無論如何,拼著性命不要,也得給師父報仇的。”

丁曉叠著手指道:“柳老師伯以前也是不主張義和團入京的,不過目前形勢已變,不同往日,咱們入京,不單是為了柳師伯,也為了義和團。”

他緩了一緩,又往下說道:“這是怎麽講呢?第一,據小弟所知,李來中、張德成、曹福田三大頭目,都已決定入北京了。他們這次入京,是非成敗,姑且不論,但他們的決定,既非我們所能轉移,如果我們不去,事情可能會弄得更糟。我們也去,最少可以提醒他們內部有變;或者可以使他們聽從柳師伯的遺言,先行整頓內部。第二,這次李來中入京,五湖四海的英雄豪傑,必然雲集京都,其中抱著‘反清滅洋’,與我們同目標的人,必然不少。柳老師伯和許多前輩的成名人物,都有交情,我們入京和他們一說,他們必肯幫忙。”

這晚婁無畏和丁曉通宵不寐,闊論高談,大家都覺得很是投機。丁曉告訴婁無畏,他曾兩入保定城,整頓太極門,丁派的弟子要推他做掌門,他還不曾答應。他笑著對婁無畏道:“這掌門的位子,其實應該是你的。”婁無畏忙正容答道:“曉弟,你還是不要謙讓了吧!我一來和師叔的弟子都很生疏,不能得他們信任;二來我也無意於此。”

這一晚的談話,使婁無畏有很深的感觸,丁曉比他只略小幾歲,可是看起來比他充滿活力,年輕得多了。他覺得丁曉既精明,人又爽直。丁曉這晚徑自指摘他以前不關心義和團的不對,還說:“師兄,一個人要經得起成功,也要經得起失敗,你受了許多挫折,我是知道的。這次義和團入京,說不定還要受一個大挫敗。但這大挫敗,卻將會是另一個大成功的起點!最少在義和團這次事件中,老百姓已經看出他們自己的力量。他們沒有經驗,失敗了一次就取得一次經驗,像小孩子學走路,跌倒了又爬起,終會走出路來的。”婁無畏聽了他的話,覺得很有道理。

第二天他們埋葬了左含英,就跟隨著張德成的大隊,大夥兒到北京去了。

北京是中國歷史上的名都,自金代中葉建為中都,元代改稱大都,到明代永樂皇帝以叔篡侄,才從南京遷都於此,正式定名為北京,清仍照舊,還是以北京為首都。算起來,到義和團入北京時,它已經有大約七百四十年的建都歷史了,經過七百多年歷代皇朝的整修,北京城特別顯得雄偉瑰麗!

婁無畏還是初到北京,他隨著浩蕩的人流,騎著嘶風的駿馬,遠遠已看見高聳的城墻,巍峨的西山,心中不禁十分感慨。不消多時,義和團的洪流已由西直門進入紅塵十丈,黃沙滾滾的北京,繞什刹海、北海、中海一路行來,只見紫禁城內,皇宮殿宇連雲,鱗次櫛比,綿亙不絕。婁無畏心想:這些瑰麗巍峨的建築,不知是多少像他父親那樣的農民的血汗所凝成!但再想一想,又不禁囅然微笑,在今天進入北京的滾滾人流中,就有不少是赤著腳的農民。他放眼一看,但見戈矛蔽日,紅巾輝映!這班莊稼漢出身的義和團員,今天正大踏步踏入皇城,把皇帝的權威視為無物!

在天津的義和團進北京前,坐駐通州的李來中,已早兩天率大隊來了。所以婁無畏等進北京時,已見得處處“神壇”香火繚繞,先到北京的義和團弟兄,親親熱熱的湧來歡迎,婁無畏、丁曉等自也有一班相識的頭目,跑來招呼。至於張德成、曹福田等大頭目,自去拜見總頭目李來中。

且說婁、丁二人和柳夢蝶、丁曉之妻姜鳳瓊等,在義和團設於東單牌樓的一間賓館中安頓下來,不過一個時辰,就聽得門外弟兄通報,說是有三位老者來找。婁無畏方想不知是誰,已聽得人未到,聲先到,一個蒼勁的聲音,已從門外傳來:“無畏,你剛來,想不到咱們又在京城見面!”這正是婁無畏另一位恩師,威震關外的百爪神鷹獨孤一行,同行的正是以前匕首會開山三老之一的雲中奇,和形意門掌門鐘海平。他們也是早兩天來的。

久別重逢,恍如隔世,婁無畏心中歡喜,自不消說。但一談到柳劍吟身遭暗算,死在無名小卒之手時,大家又不禁相對唏噓!獨孤一行是已經知道柳劍吟的死訊的,他趕來北京,為的也是一來想看義和團的勢力,能否幹出一番大事;二來則替柳劍吟復仇。他到北京兩天,仗著雲中奇和義和團中一些秘密會黨的頭目認識,也很快就清楚了義和團中復雜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