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故事

夜晚的郢城有些城區一片黑暗,陷入安靜,有些地方卻是比白日更加熱鬧,人潮湧動,各種稀罕玩意數不勝數。

一條街道,頭尾都被左右懸掛的大燈籠照亮,映射出與日照截然不同的色彩,南小茹手裏捧著一小袋糖炒栗子,遊弋於人流中,快活的如久久未曾出籠的小鳥被放出一般。

項央一身素衫跟在南小茹身後,面無表情,說來若不是南小茹白日那一句話,他才不會浪費寶貴的時間陪女人逛街。

原來白日間,南小茹以指戳項央背脊,口中淡淡飄來一句,只要你讓我開心,我南家鯨息一脈武學盡數傳了你又如何?哪怕未來我們沒有做夫妻的緣分,只是幾天,只要幾天,那也足夠了。

這一句話讓項央又驚又喜,驚的是此女似乎對兩人的婚事並不抱希望,只是懇求自己陪她歡樂幾天,同遊郢城,作普通青年戀人那般,不知是否得知什麽內情。

喜的是自己若是能讓她歡喜,便可能得傳在他眼裏極為厲害的梁蕭一脈武功,比起旁人三跪九叩也未必能得傳神功,他的處境已經好太多了。

只是說到底,他這番作為無異於被人收買,既不好說,也不好聽,因此一路神情郁郁,頗為不順。

卻不知自己這副樣子,恰恰順了南小茹的心,讓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也有這麽一個人,頗為不樂的陪伴著自己。

“喂,項呆子,你過來,給我選一個玉簪,這幾個哪一個好看?”

項央被南小茹喚過去,無奈之下將目光放到攤子上排列整齊的佩飾,最後按自己心意挑了一個圓頭螺旋狀岫玉簪,開口道。

“岫玉養人,此簪質樸內斂,與你頗為相合,就選這個吧。”

只是他卻不知這番話讓南小茹心裏驟然酸澀,看著項央的模樣,有些意興闌珊,擺擺手,玉簪也不要,施展十方步離去。

項央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想了想,拋下銀兩帶著玉簪以踏月逍遙遠遠吊在南小茹身後,兩人於繁華夜街上化身長風,一路奔襲,最後來到一處三層樓高的茶樓上。

“項藉,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本來我以為你是他,但剛剛你為我選玉簪,讓我知道你們終究是兩個人,不同的人,我再也不能欺騙自己。”

南小茹踏著屋檐,人在月下長裙擺動,肌膚勝雪,飄飄若仙,若是不認識,不了解,任誰也想不到這樣一個清麗女子會是為世人所不齒的淫蕩之人。

項央一手捏玉簪,一手負於身後,看了眼南小茹,心內忽而有些柔軟,不是愛,不是喜歡,只是對這女人的一種憐惜,是什麽樣的事情能讓這般出色的女人墮落至今日?

是的,在項央眼中,武功這般高明的南小茹絕對稱得上出色,武夫的眼中,衡量人的第一標準,永遠是武力。

“你說吧,我也想聽一聽,我總覺得,人是復雜的,沒有純粹的惡,也沒有純粹的善,你的故事我很感興趣。”

項央笑著坐在房檐上,收好玉簪,雙手抱於腦後,面與天平行,看著星辰稀疏的夜空和越發明亮的圓月,心內出奇的平靜。

“謝謝你。

我是紅月城南天月的女兒,從一生下來,就有父親和城內名門大戶的寵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小時候很頑皮。

待到大了一些,父親傳我武功,也就是你很期待的鯨息功一脈武學,因為資質不錯,悟性也很好,修煉的很快。

不過越大,父親越沒空陪我,他要處理城中事物,與包括郢城在內的諸多勢力爭鬥,我漸漸趕到空虛,因為這樣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直到那天,父親帶回來一個青年來當我的教書老師,一切都變了,我也從空虛重新變得生動活潑起來。

我還記得那是六月飛花之時,我在府中後花園中,一眼,僅僅一眼,我知道自己不可自拔的愛上了那個那人……”

南小茹抱著雙膝坐在項央旁邊,將自己和那個男人的往事娓娓道來,親身經歷,感情充沛,將項央帶到了一個甜蜜的愛情故事中。

月下漫步,花海擁吻,細雨撐傘,等等等等,一切的一切都那麽美好,只是這世界終歸不是童話,幻想敵不過現實。

南天月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兒和一個他找來的教書先生私訂終身,他有雄心,他和項無缺沒有本質區別,他的女兒,應該嫁給門當戶對甚至更大勢力的男人,為自己的霸業出一份力,而不是選擇一個自己棄如敝履的凡人。

於是悲劇發生了,男人離開,再也不曾出現在南小茹的生活中,是生,是死,還是變心,她都無從得知。

初戀失敗的南小茹從此如行屍走肉,遊離於五光十色的男人之中,成了有名的交際花。

這是報復,女兒對父親的報復,因為這樣的女兒,再也不是冰清玉潔,但凡有男兒志氣之人,又有誰會娶這樣的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