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心魔

雍城城郊,一處民居莊園之內,朱紅色的瓦礫上堆積著薄薄一層雪花,青色石墻兩邊,卻滿濺比紅色瓦礫還要鮮艷刺眼許多的鮮血,讓本來雪後清爽的天氣,平添許多血腥。

院中,一個員外服打扮的老者坐在由下人搬來的皮椅上,怒發沖冠,眼冒紅光,兇戾無比,一邊看著眼前的慘狀,一邊指使府內下人繼續用力的打,原本長相還算慈祥和藹,此刻,卻猶如厲鬼一般,令人心生畏懼。

而員外前方不久,則是一具撞墻而死的屍體以及一個體態婀娜豐腴,姿容秀雅清麗的美婦。

那屍體大約二十歲許,士子打扮,長相清秀斯文,可惜此刻頭上血汙一片,眼睛瞪大,滿是羞憤與絕望,是死不瞑目之相。

而美婦,此刻咬緊牙關,紅唇欲滴,額頭香汗淋漓,面對身後兩個膀大腰圓家丁的棍打,嬌弱的她誓死不吭聲,以此明志。

再兩側,則是幾個戰戰兢兢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婦人,姿色雖不及受刑的美婦,卻也是風韻猶存,見到受刑的美婦,頗有兔死狐悲之感,卻也不敢開口為她求情。

“打,狠狠的打,打死這個偷漢的賤人,不知人倫立法,無恥至極,給老夫打死這個不要臉的東西。”

左右的仆從下人見到今日的老爺,不知為何,總有種陌生之感。

這家是雍城城郊有名的富戶盧家,經營多種生意,交遊廣闊,雖不是郡望,卻也是遠近聞名。

家主盧老爺素有善名,結交道士,供奉佛祖,乃是大善人,娶有六房美妾,各個姿色撩人,令人艷羨。

其子幼而聰穎,博學善記,少年便考取功名,也是儀表堂堂,盧家後繼有人。

然而今日一早,盧老爺便命人將自己的獨子以及最為寵愛的美妾綁到後院當中,施加酷刑,逼問兩人緣何通奸,更要謀害他的性命。

面對盧老爺突入其來的抽風,盧公子完全不敢相信,他少時便以孝悌德行為人稱贊,豈能做出如此畜生不如之舉?

不過盧老爺也不知中了什麽邪氣,不論盧公子如何辯解,美妾如何否認,甚至家中仆從加以證明,仍不能打消盧老爺的懷疑,甚至變本加厲,口出惡言,侮辱兩人。

盧公子終於不堪其辱,他熟讀聖賢之書,知道今日之事一旦傳出,盧家再無臉面,他也不容於世上,索性一把撞死在青石墻上,以死明志。

這美妾被盧老爺如此汙蔑侮辱,也心生死志,不過轉念一想,如果兩人同時自戕,恐怕坐實了這通奸的惡名,豈不是永無清白可言?

正所謂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抱著這樣的惡名下地獄,恐怕見到祖先也無顏面相認,因此寧願遭受棍刑,也不低頭。

如此打了足有二十來棍,用刑的家丁面有戚戚然,心中也起了懷疑,若真是水性楊花,不知廉恥的婦人,豈能有這般的堅韌與性格,寧願遭受這皮肉之苦,也不承認?

再聯想到少爺的清名,手中動作不知不覺放緩,不然再多加力氣,這美婦必死無疑,說到底,她固然氣節可嘉,卻只是肉體凡胎,甚至嬌弱不比常人。

盧老爺正罵到一半,陡然停下話語,眼中已經恢復清明,再不是兇戾紅芒爆射的樣子,見到面前慘況,不由得神情恍惚,不知發生何事,因此向著左右詢問。

又聽下人美妾一言一語,將他行徑勾勒出來,讓這五旬老人悲從心來,嚎啕大哭,抱著愛子的屍體恨不得跟隨而去,這麽一鬧,就更讓左右下人鬧不清楚,不知道老爺究竟是中了什麽邪。

而就在後院房頂,一團漆黑的濃霧於青天白日之下勾勒出人形形態,卻完全沒被察覺,顯然是一尊高手隱匿行跡,且將這場人倫慘劇從頭看到尾,津津有味。

感受著那盧家老爺心中無盡的悲憤,悔恨,絕望,這黑霧籠罩之人似乎很是愉悅,深深吸了口氣,逸散在這後院由各種陰暗雜念聚集的陰煞魔氣便如鯨吞一般被這團黑霧吸納。

“爽,果然,由人心雜念匯聚的陰魔之氣才是最適合我心魔一脈的,魔君,你已經來了很久了,為何不現身一見?我們似乎有十幾年沒有見面了吧。”

後院地上,仍是一片哭天喊地,盧老爺悲憤之間,急怒攻心,竟然暈死過去,讓左右下人以及幾個妾氏慌亂無比,連忙將人擡走,並派人請醫師過來診治,短短時間,這後院便空無一人。

“心魔,你果然還是這般惡趣味,明明這點陰煞魔氣對你而言毫無助益,偏偏喜歡捉弄他人,造成這般悲劇,莫非你是變態不成?”

清靈之音響起,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現在黑霧身邊,輕紗覆面,氣勢如虎踞龍盤,登時將天地都壓了下去,正是魔門地魔君。

這盧家老爺素來有善名,德行高尚,行事自不會如之前那樣不分青紅皂白,沒有任何證據就妄下斷言,之所以變成這樣,完全是受到地魔君身邊這團黑霧的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