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磨刀

鐵中棠心念及此,朗聲道:“世人都說武道禪宗,嫁衣神功。可玄門亦有正宗,從前不知道兄造化天人,不曾相交。今日因緣際會,便請道兄教我何以是禪道之別。”

他終究不愧為一代名俠,即使到了此時,仍舊風度不減。

李志常淡淡說道:“如此便得罪了。”

話音甫閉,鐵中棠只覺一股無形之力從門外透進來,這並非是任何勁力,因此穿透進來,並沒有引起任何異常。

外人也只能見到李志常立在門外,背負雙手,靜靜地看著木屋。眼中也無神光,身體更無異動。

那磨劍之聲,飄然響起,卻好似浪花拍石,無有作用。

鐵中棠只覺心裏沉甸甸的,好似一座大山壓來,偏偏沒有任何喘息的方法,來源於夜帝妻子一甲子以上的嫁衣真氣,加上著數十載的勤加修煉,當今之世,再內力方面,除卻水母陰姬之外,便是昔年的碧落賦中人,都不可能比他更為深厚。

真氣在竅穴裏躍動,始終無法驅散心頭沉甸甸的陰影。

這無形之力,來得突然,縱使鐵中棠知曉乃是自李志常身上發出,可是他此刻仿佛深陷泥沼之中,舉手投足無不束縛。

他卻不知道這無形心劍,乃是李志常精神之鋒。

意念心生,化作此劍,此刻李志常即使還未全力施展,但任憑是誰,只要是沒有領悟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就只能硬捱這道心劍,無可脫逃。

鐵中棠功力放眼古今,少有敵手,可是論武道境界,即使當今之世,也未必能比薛衣人更高明。

他能撐到現在,卻是跟他心中天生一股英雄之氣有關。

當年他和獨孤殘在雁蕩山頂決戰了三天三夜,到後來雖已負傷十三處,全身衣裳都已被血染透,還是能以‘小天星’的掌力,震斷了獨孤殘的心脈。

全是仗著這股無雙無對之英雄氣概。

李志常只覺在他心劍之下,鐵中棠仍舊百折不撓,越挫越勇。

他不禁為之嘆息,鐵中棠在他壓力之下,精神意志便不住內斂。

越是堅守心神,他的意志就越是堅固。

就好比鐵中棠本身只是一塊木炭,卻在李志常強大的壓力下,逐漸金剛石轉變。

可是李志常是何等人物,心劍絕妙,古今難尋,自不會有此漏洞可鉆。

他心劍一旦離體,便是天人之境,鐵中棠短於精神交鋒,不知反擊,只能任由心劍呼應天地,縱然鐵中棠心如堅石,又怎麽敵得過悠悠蒼天。

人力有時而盡,天力自有無窮。

鐵中棠縱然化為金剛之石,可李志常的心劍也隨著他抵擋,不住演化,合於天地。

最後非得把他的心志摧折為靡粉不可。

到那時候便只能做一個活死人。

李志常終歸見他是一代大俠,縱然無情,卻有不忍。

在鐵中棠快承受不住的時候,突然心劍收回,鐵中棠本來全力抵擋,心劍收回之後,心力踏空,忍不住一口心血噴出來。

到了這時他哪裏還不知道李志常已是手下留情,不然他莫說想要突破,便是想留住自身意識,都絕無可能。

縱然此時他心神也已經遭受重創,但至少不會落得活死人的下場。

他長聲一嘆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鐵某已是無顏留在此處。”

最後一聲悠長的嘆息也自磨劍之聲那裏發出,漸行漸遠漸無蹤。

李志常對著藏花示意道:“他們已經走了,你自己去取你的東西罷。”

藏花喜不自禁,沖入木屋,翻箱倒櫃下終於找到了一個紫色的檀木盒子,高興道:“你也進來看看。”

卻沒有想到外面全無回應,只有一聲尖厲的貓叫,籠罩四野,久久不散。

藏花沖出門外,那襲白衣再也不見。

清晨,日出東方,雲霞明滅,讓人不禁為之矚目。

此時雖是寒冬臘月,前天剛落了一場大雪。

這一片幽靜的梅林之中,暗香陣陣,飄蕩著清冷的梅花芬芳,林間小道並不堅硬,只是有些淡淡的潮濕,偶爾露出幾片枯黃,正是殘秋時的落葉。

在晨曦淡霧之間,一個人憑空出現。

先是淡淡的影子,最後逐漸凝實。

他的目光是那樣的虛無,他的臉卻籠罩著一層淡淡的薄霧,好似一道輕紗遮住了他的面龐。

只能看見他穿著一身勝雪的白衣。

絕世無雙的劍手,縱然掌中無劍,縱然劍未出鞘,只要他的人在,就會有劍氣逼人眉睫。

這裏沒有人,卻有梅花。

梅花禁受不住白衣人的劍氣,飄然落下。

他的劍已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

他的人也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

他的劍縱然不是最強的劍,可是他的人早已奉獻給劍道。

劍就是他的生命,就是他的全部。

在這段時間,李志常居住在這處梅林之中,他住的地方是一個有一條清澈溪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