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有狐

儒服老者有些生氣道:“如果我真的不走,你能拿我怎麽樣。”

李志常端坐不動,神情看不出喜怒,只是平淡道:“你敢朝我動手麽。”

儒服老者感到發自心底冒出一口寒意,李志常的眼神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好似讓他墜入了寒冬臘月之中。

一時間居然生出,天地之大,孤苦無依的感覺。

渾身居然不由得打了個顫,他冷哼一聲,一招手,連同老妻、青鳳一起消失不見。

這老狐雖然有些道行,何曾遇見過李志常這等生平殺人無算,武道成仙的蓋代強者,李志常層次上比他高了不知多少,只是淡淡的精神威壓,便能讓他心神俱顫。

說到底妖物雖然有了些神異,精神氣魄依舊只是凡俗,對付尋常武人或者一般的修行者,還能有念頭,拼死一搏,而遇見了李志常這等人物,那是一個反抗的念頭,都生不出來的。

這便是生命本質的差別。

他雖然成了妖,卻不算仙佛神聖,不似七大妖聖那般無法無天,無所畏懼,縱橫千山萬水,堪稱絕頂。

呵斥退老狐一家,對李志常而言,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別無可稱道之處。

月華如水,李志常輾轉居然來到了此生的祖宅,心中愈發感到命運的奇妙,即使連他這等人物,也捉摸不透,把握不住。

到了他如今這層次,跟自身有關的事物,只要不是被人刻意蒙蔽天機,總能有些感應,即便如此,命運該來就來,該去就去,渾然無痕跡,也不可捉摸。

這也是他下一步的道路,既然跟玄衣人一戰‘斬我明道’之後,剩下的便是,重塑一個不由命運、不受因果,自由自在的真我。

以這個‘我’,重新開辟一條大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最後窺視到那掌控眾生命運的造物主境界。

前面的路清晰了然,要去做,卻千山萬水不能窮盡。

正如唐三藏西天取經,中間九九八十一難,萬苦千辛。

李志常在宅院裏面住了一夜,若無其事,這件事很快就被老門子,報給了耿家家主。

只是他還是有些疑慮,便請李志常多住一段時間。

李志常自無不可,同時他還在想如何從耿家中,將這處宅院得到。

又到清夜,李志常在閣樓之上,點著燭火,敞敞亮亮,身前是一個書桌,他正筆走龍蛇的揮毫潑墨,意態閑適。

點點星華月光以及天地間的元氣,不知不覺,便被他筆墨引動,灌注自身,愈發顯得他的面龐,猶如冠玉,皮膚流露出一種緊密的玉質光澤,難以細表。

張三豐當年尚能從喪亂帖的真意中,引申出倚天屠龍功,這種囊括書法的武功,李志常自然能以練書法,來鍛煉筋骨內臟,重新將這能幫他橫渡苦海的肉身,進化為道體。

‘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此所謂儒家的三不朽,以其不朽是其神意,而絕非其形體。

李志常知道無論道經還是儒家的經義,其中記載的道理,都近乎真理,絕非經世致用那樣簡單。

越能領悟這些經典,越能靠近宇宙中那些真正不朽的道理,對於‘性’之一道的修煉,大有裨益。

如諸子這種人物,或許在命功上無所作為,但在修煉的途中,比李志常走得更遠是毫無疑問的。

以其所言道理不朽,其人也不朽,便是這個世界,諸子百家也依然存在。

老莊孔墨,依然流傳世上。

這便是因為他們肯定重塑了自我,立下某條近乎不朽的大道,輻射諸天萬界,都有他們的化身存在。

即使如諸子這樣的人,沒有脫離命運長河,也有了暫時不受命運掌控的能力,甚至強一點的,還能將過去現在未來的自我統一,再無弱點可循。

形成一種超動態統一,又可稱之為‘萬變不離其宗’。

筆墨潑灑的愈加擊破,李志常渾身氣血鼓蕩,最後凝聚在腹部臍中上二寸,靠近天樞穴的太乙穴裏面。

他一身氣血精華如今便都集中在太乙穴之中,身上氣息逐漸平定下來,散發出一股原始、最初的氣質。

好似一切事物之發端,萬物之本源。

他並不是隨隨便便將氣血凝聚入太乙穴,而是有意刻意為之。

太乙便是太一,又是最初、最古老的意思,人體竅穴對應周天星辰,太乙穴便對應的是北極星,古經有言“中官天極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

李志常凝練此穴,還能收攝北鬥精華,攬為己用,練成一門可以傷害元神的純粹神通。

蠟燭有淚,卻不足以滴到天明,轉眼間,燭火就要燃燒殆盡。

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好似一曲幽深的樂章,美妙動人。

李志常淡淡一笑,擱筆在墨硯之上,身形一動,就到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