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集 屈雲用劍 幽獨傳訣

星火歷亂,夜色沉寂。清風襲葉,攝攝有聲。

慕容焉披衣出了精舍,他沒有驚起魏笑笨和紫柯兩人,他已經習慣了一個人靜靜地獨處,與其說這是他命中的劫數,不如說是上天給他的一個機會。人常說世上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所以世上的人十天有九天都在煩惱,但對修行的人來說,煩惱即是菩提,即是正覺,更是修心養性的良機,反而是順利的生活,乃是煉心的大礙。生殺相易,全在一念回機,視乎一心——但世上又有幾個人肯清靜此心呢!

但慕容焉就是這樣一個人,長時間的靜謐讓他的心靜如水,呼吸均勻綿密,絲絲不斷,不知不覺中,他的心幾乎達到了大治,奠定了他成就大功的基礎。這時,他扶著欄杆慢慢地走著,耳中聽著唧唧的蟄聲,他似乎看到了一簾垂星迎入滿懷,他的心如夜嵐般飄沒在星河中……

“怎麽,瞎子也能欣賞到天上的繁星麽?”

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不遠處傳過來,象靜夜中驟然卷起的一陣疾風令人猝不及防。慕容焉心頭一震,不禁機伶一顫,面色微變,但迅即又恢復了平靜,向那聲音來處,道:“尊駕雖然眼沒瞎,但今日乃是初九,天懸弦月,天上怎麽會有繁星,你的心太浮燥了。”

那人似是愕然一驚,心中訝然,眼如寒星般打量了他幾眼,緩緩踱過來,卻是一個高大的中年人,但見他大臉大眼,臉色象夜色一樣陰沉,手中握著一柄滴血的長劍,顯然是剛殺過人。他不蒙頭面,公然出現在左賢王府中,還仗劍殺人,顯見是個厲害的高手,卻不知何人如此不幸,死在他的劍下。

這人駢指輕拭劍身上的鮮血,低聲冷道:“我初聽人說你是個深藏不露的人還不相信,但今夜一見才信了此言。你比薛冷心和齊悟我強,他們每人只能接下我十招,而你卻只是一驚。”

“薛冷心在此我一點也不奇怪,你將他們如何了?”

“我用他們的血洗洗我的長劍,你若是想見他們,我隨時可以成全你,但現在你得和我去一個地方,見一個人。”

慕容焉凜然一怔,這人只用了不到二十劍就殺了左賢王段匹磾手下著名的劍客薛冷心、齊悟我,其劍術之高,實在令人側目,而當日薛冷心和齊悟我在右賢王段末杯府邸比劍,他們二人的劍術之高,慕容焉是聽說過的。但今日,他們都死在了這個人劍下。當下少年腦中電旋,定了定神,問道:“你相信我肯定會跟你去麽?”

那人陡挑雙眉,冷笑道:“但有一個人或許能讓你求我帶你去見要見的人。”

慕容焉疑道:“願聞其詳。”

那人將劍束到背上,一言一字地道:“屈雲——”

慕容焉聞言,心中突地一震,神情忽震。自他與屈雲在黃藤一別,已有多日。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這個兄弟,腦海中時時浮現起自己與他、慕容岱當日之事。但屈雲自他父親去世,便將自己視為兄弟,同生共死,肝膽相照,共揮長劍,殺卓鳶,挫白月,以他的性格來令支尋找自己是絕對有可能的。

那人看他模樣,冷冷一笑,一言不發,突然如一陣旋風般將他卷起,掠上飛檐,如飄然無跡的夜魅般縱高伏低,展轉飛騰。慕容焉但覺耳際風湧,身舉若虛,被那人提著穿過疊疊高檐,終於到了一座府邸內的一間精舍之外。但見此邸樓台亭榭,高墻峻宇,花草扶疏,端的鐘鳴鼎食人家。

那人輕輕扣了屋門,裏面傳來了一個宏亮的聲音,道:“決日,貴客既到,不可無禮,快些請他進來一敘。”

“決日,莫非這人就是涉復辰手下的‘兩張羊皮’中的張決日?若所猜不錯,屋內之人必是輔武王涉復辰無疑了。”一念及此,他心中一震,若屈雲果真落如此人手中,麻煩可真的大了。

張決日聞言,應聲將慕容焉放下,推來請其入內。到了此時,慕容焉哪裏還有選擇的余地,當下只好走進屋裏。屋中之人正是輔武王,但見他他端然而坐,旁邊還立著一個矮個子中年人,手裏拄著一柄長劍,慕容焉一進來便被他冷冷地盯住,目光瞬也不瞬。

慕容焉立定腳步,抱拳道:“在下慕容焉見過輔武王。”

涉復辰微微一笑,道:“你說的不錯,我就是輔武王。我沒打算隱瞞身份,你是我的客人,用這種方式請你來,希望你不要要介意。”

慕容焉微然搖頭,道:“我既然來了,多說無益。想來輔武王邀我來不只是告訴我我是你的客人這麽簡單。”

涉復辰道:“不錯。今日我讓決日去請,老夫讓他順便殺了薛冷心、齊悟我和顧無名三個,不料顧無名不在府中,幸運地逃過了一劫。因為這幾個人廢過我的一名手下,那人叫‘金梭劍客’涉采風……”說到這裏,涉復辰嘴角噙著一絲陰殘的笑意,眉宇間填著一股陰騖之氣,笑了笑,一頓復道:“自慕容公子來到我遼西,本王見了你兩面,但每次都令我更加敬佩三分,今日請你來確實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