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遠行

四周寂靜而無聲,仿佛回蕩在耳邊的只有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音,對死亡未知的恐懼如無盡冰冷的海水,將野狗淹沒。

他不由自主地發抖……

無數雙目光凝望下的這個人影,很是可憐而孤單,只是他意外的堅持著,發抖的手抓著的那面黑心令,依然很緊、很緊。

這模樣竟忽然有幾分熟悉,仿佛許多年前,那一個倔強而堅忍的少年,有股莫名的堅持。

眼中的紅色光芒悄悄褪去,手臂在黑暗裏無聲地擺動,頓時無數的黑衣人如潮水一般向外湧去,轉眼消失的幹幹凈凈。

野狗的喘息聲慢慢的平和下來,心中有些奇怪,但仍然害怕,慢慢的張開一絲眼縫,卻望見這個地方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只剩下了包括他在內的兩個人。

彌漫在空氣裏的血腥味道,也不知何時消失了。

那個人,背對著野狗,站在前頭的死靈淵上,默默地向下凝望著,仿佛在那世間最深沉的黑暗中,有他過往的回憶。

有風,輕輕吹來,人渺小的身軀襯著這巨大的死靈淵,很是脆弱。野狗心裏忽然掠過一個念頭,趁現在沒人,就這樣把他推下去……

這念頭一旦產生,頓時如火燒一般在他心頭縈繞,灼的他全身發熱,忍不住躍躍欲試。只是他心頭這般狂亂的想著,身體卻仿佛抗拒他的意志一般,一動不動。

直到,那個人轉過身來,望著他。

野狗只覺得一盆涼水從頭澆下,從頭涼到了腳底。

“你剛才是不是想把我從這裏推下去?”他淡淡地道,仿佛在說著什麽事不關己的事情。

“鐺!”

黑心令從野狗手裏滑落,掉到地上。野狗慌忙拾起,臉色也白了幾分,但隨即繃直身體,仿佛給自己壯膽一般,大聲道:“你要殺就殺,我、我可不怕你!”

這個被人稱呼為“鬼厲”的男子,淡淡地望了他一眼,道:“我不殺你。你若是死了,煉血堂就真的絕後了,只怕黑心老人在地下也要死不瞑目。”他向前走去,越過野狗,口中繼續道,“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吧!”

野狗一怔,隨即大聲道:“你帶人把我們煉血堂幾乎都滅了,還要我跟著你?”

鬼厲沒有理他,只是向前走著,但他的聲音依舊清晰地傳來:“你道行太低,而且現下若無我,鬼王宗先要殺你,便是你那些投降的同門,如年老大一眾,看你堅持煉血堂,豈不顯得他們太過無恥,也是一樣要殺你的。”

野狗啞然,額頭上冒出汗水,但見那人身影漸漸沒入黑暗,越走越遠,終於一跺腳,快步跑著跟了上去,口裏大聲道:“哼!我才不怕死,但是為了復興煉血堂,我才委屈自己……”

黑暗中,腳步陣陣,他們一前一後行走在這萬蝠古窟之中。忽地,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麽,眼在後頭的人開口道:“喂,張小凡,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他的聲音忽然消失。黑暗深處,突然如有妖獸嘶吼一聲,濃重的血腥氣息頓時圍了過來。野狗不寒而栗。

半晌,這氣息才慢慢的退去,前頭的那個人,在黑暗中沉默許久,才淡淡地道:“這個名字,我已經忘了很多年了。”

野狗長出了一口氣,但實在忍不住又道:“那我以後叫你什麽?”

沒有回答,那個人繼續向前走去。野狗嘴裏咕噥了幾句,不知道是不是在咒罵什麽,但還是跟了上去。

在他們前方的,依然是無盡的黑暗。

※※※

青雲山。

這座在世人眼中神奇而神秘的仙山,十年之後,依然如人間仙境一般。

那一場正魔廝殺所帶來的破壞,早已經被修繕一新,只不知道,留在深心處的傷口,可也曾愈合了?

十年前一場大戰,朝陽峰首座商正梁、落霞峰首座天雲道人不幸過世,龍首峰首座蒼松道人叛出,除了掌門道玄真人,六大首座去了一半,可謂元氣大傷。

如今朝陽峰和落霞峰都已經由本派長老接任首座之位,唯獨龍首峰一脈,因為蒼松道人之故,原本僅次於長門的第二大脈卻在青雲門中擡不起頭來,而在本脈內部公推之後,出人意料的,竟是由年輕一代的齊昊接任了首座之位。

而仿佛是一個趨勢一般,在青雲門中各大派系裏,年輕一代出線的機會越來越多,如風回峰的曾書書、大竹峰的宋大仁、小竹峰的文敏、陸雪琪,都已經替他們的師長做著越來越多的事情。

便是在長門之內,這些年來,道玄真人也已經漸漸不問俗事,而將日常瑣事交給了得意弟子蕭逸才處理。

※※※

通天峰後山,祖師祠堂。

柔和的陽光照著巍峨的殿堂,顯得莊嚴而神秘。祠堂裏依然顯得陰暗,那些長明燈火和點點香燭的微光,依舊祭奠著青雲門無數祖先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