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化解(第2/3頁)

法相大笑,旋轉過身來,向一直微笑站在旁邊的普泓上人跪下,合十行禮道:“多謝師父指點,弟子悟了。”

普泓上人眼中滿是欣慰之色,此刻望著跪在身前的徒兒,縱然他早已是修行到了寵辱不驚的境界,臉上也一樣浮現出真心歡喜的神情。他伸手輕輕撫摸法相頭頂,連說了三字。

“好!”

“好!”

“好!”

“你天資聰穎,世所罕見,但更緊要的,卻是你對佛學佛理,另有一層慧心。當年我們四個師兄弟中,其實是以你普智師叔最為聰慧,可惜他雖聰明,卻是走錯了路,耽誤了佛學,妄求什麽長生,終於落得一個不堪下場。你今日能悟,是你之福,亦是我天音寺之福啊!”

法相一怔,擡頭向普泓上人望去,道:“師父,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弟子不大明白?”

普泓上人搖了搖頭,先是伸手將法相攙扶起來,然後面上喜悅之色漸漸淡去,淡淡道:“這些年來,為師日夜耽於俗務,以至於佛學體悟,停滯不前,偏偏枉當這俗世虛名,半世爭鬥,竟無法舍卻。當年你普智師叔去世之後,為師便有隱世之心,無奈門下無人,面對這祖師基業,雖是身外之物,但終不能輕易舍棄。如今有了你,為師便可放心去了。”

法相大驚,面容失色,剛剛站起的身子登時又跪了下去,急道:“恩師,你這是什麽話,天音寺如何離的開你,何況弟子也要日夜陪伴恩師左右,聆聽教誨。但求恩師萬萬不可舍棄弟子與天音寺眾而歸隱啊!”說罷,他叩頭不止。

普泓上人失笑,隨即嘆息一聲,將法相拉了起來,嘆道:“癡兒,癡兒,天下豈有不散之宴席?不過為師歸隱之事並非急迫,非近日一時即可達成,你也不必著急,總得將一切安頓妥貼,我也方能放心。”

法相眼含淚光,但終究知道普泓上人退隱之心已是不可阻擋,好在如恩師所說,雖有心卻還未見急迫,待日後有機會,再好好相勸恩師就是了。想到這裏,這才含淚止住,站在一旁。

普泓上人仰首看天,只見月光通透,淒清美麗,他眺望良久,忽然道:“我們進去看看那位小施主吧!”

法相一怔,道:“什麽?”

普泓上人淡淡道:“是非曲直,恩怨情仇,不管如何,終究是要有個結果的。”

說罷,他不再多言,向著那間小屋走去,法相慢慢跟在他的背後,看著那扇越來越近的門戶,不知怎麽,心裏竟有些緊張起來。

一日一夜了,在那其中,面對著普智師叔,鬼厲到底幹了些什麽?

他,又會幹些什麽呢?

答案,在他們掀開門簾推開木門,輕輕走進屋子的那一刻,出現在他們面前。

空空蕩蕩的屋子裏面,依舊閃爍著“玉冰盤”那銀色的光芒。

什麽,都沒有發生!

普智法身,依舊盤坐在玉冰盤上,而在他的對面,鬼厲,又或是張小凡,盤膝坐著,背對普泓上人和法相,默默凝視那微光之中的普智面容。

普泓上人深深呼吸,正想開口說話,忽然感覺身後動靜,轉頭一看,卻是法相輕拉他的袖袍,看見普泓上人轉過頭來之後,他以目示意,向著鬼厲身下。

普泓上人轉頭看去,不禁眉頭一皺,只見這屋中一切都未見變化,惟獨在鬼厲盤坐之地面上,周圍三尺範圍之內青磚地面盡皆龜裂,密密麻麻的細縫爬滿了他周圍地面,越靠近他的身軀,細縫就越是密集,在他身前一尺範圍之內時,所有的青磚已經不再龜裂,而是完全成為了粉狀。

這一日一夜裏,誰也不知道在鬼厲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或許,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

普泓上人緩緩走到鬼厲身前,向他身前地面看了一眼,用平和的聲音,道:“施主,你已經在這裏待了一日一夜,可想清楚了?”

鬼厲慢慢的將目光從普智法身上收了回來,看向普泓上人,普泓上人心頭一震,只見鬼厲面容慘白,容顏疲倦,雖是在這裏不過坐了一日一夜,卻仿佛面有風塵滄桑,已經歷了人世百年。

普泓上人合十,輕輕頌念道:“阿彌陀佛!”

鬼厲緩緩站起身來,但起身一半,忽地身體一顫,竟有些立足不穩,法相與普泓都是眉頭一皺,法相正想上前攙扶的時候,鬼厲卻已經重新站穩了身子,深深吸氣,然後再一次站直了身體,面對著普泓上人。

他身體一看便知虛弱,但不知為何,此刻的他,卻仿佛如須彌山一般魁梧堅忍。

“大師……”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普泓上人合十道:“是,小施主有何吩咐?”

“亡者入土為安,你將他……普智師父的法身火化安葬了罷!”

普泓上人與法相同時身上一震,望向鬼厲,片刻之後,普泓上人長嘆一聲,似唏噓不已,低聲道:“施主你看開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