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傷口

青雲山,大竹峰。

夜深人靜,只有遠處隨風而來的竹濤聲,在夜空中輕輕回蕩。燈火早已熄滅,大竹峰的弟子們也都安息了,只有在守靜堂的後邊,還有一盞孤燈,兀自在黑暗中閃爍著光芒。

夜風輕送,有一絲涼意,從開著半扇的窗口裏吹了進來,發出輕微的“嗚嗚”聲,也把屋子中間桌上的那盞燈火,吹的有些搖晃,變得明滅不定起來。

一只白皙的手輕輕伸了過來,擋住了風,火光很快穩定了下來,重新開始發出光亮。蘇茹有些慵懶地坐在桌旁,夜已深了,她卻沒有什麽睡意。

屋外的風,還是在不停地吹著,打在門窗上,不時地發出輕響,蘇茹站了起來,緩緩走到窗子邊上,卻沒有馬上合上窗戶,而是向著窗外看去。

蒼穹如墨,正是最黑暗的時候。

她凝神傾聽,只是這深夜的風裏,卻沒有她想聽到的聲音。

蘇茹的臉上泛起淡淡一絲苦笑,悄悄合上了窗戶,回身重新坐回了桌子旁。她與田不易都不是看重奢華的人,這臥室裏擺設的什物也不多,此刻桌子之上,除了一個布包之外,也只有一面小小的圓鏡。

她將那面圓鏡拿了過來,片刻之後,在她眼前,那面圓鏡中出現了一位端莊美麗的女子,秀發如雲,膚若少女,不見有一絲皺紋。她與田不易夫妻合藉,修行了幾百年,才有了這份道行,容顏常駐。

看了半晌,蘇茹卻是輕輕嘆了口氣,將小圓鏡子放在了一邊,將另一頭的布包拿了過來,打開了它。

裏面卻是一些最普通的東西,一些針線,一塊布料,還有剪刀、粉擦,凡俗世間,普通人家的婦人一般都有這些東西,好為自己的丈夫孩子添做衣衫的。蘇茹輕輕拿了布料,穿針引線,藉著那盞燈火,細心地縫制起來。

只是她縫著縫著,在那燭火的照射下,她的眼神卻變得有些迷離起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在想著什麽,縫制的速度也慢了許多。便在這個時候,突然屋子外頭好像突然風一下大了起來,“嗚”的一聲吹過,將剛剛合上的窗戶重重拍了一下,一下子又重新吹開了去。

一股冷風,頓時沖了進來,而桌上的那點燭火,幾乎是同時就被這股大風給吹滅了。

“啊!”

一聲輕呼,蘇茹在黑暗中皺了皺眉,手指尖上,傳來了一陣刺痛。以她的道行修行,居然會被一根小小的縫衣針給傷了手指,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只是不知怎麽,此刻屋中黑暗一片,被這淒冷夜風一吹,蘇茹的心情便有些戚戚然起來,像是心頭堵了一塊大石,沉甸甸的。

她嘆了口氣,放下衣物針線,走到了窗邊。窗外的景色依舊,只是往昔無數次曾和她一起看著這一切的丈夫,已經離開很久了。

天亮之後,或許應該再打發大仁他們幾個下山去找找吧,總這麽等著,也不是辦法。

蘇茹心中這麽想著,眼前掠過田不易的樣子,心頭一陣擔憂。

夜色正深!

她凝望著夜空半晌,嘴唇輕輕顫動著,不知在說些什麽,過了許久,她默然低頭,幽幽嘆息了一下,合上了窗戶。

屋外,風兒仿佛又急了幾分。

※※※

狐岐山,鬼王宗。

同樣的深夜裏,也有人無眠,只不過心境或許是兩樣了。

隱藏在山腹最深處的血池上空,鬼王與鬼先生並肩站著。鬼先生仍然是全身都裹在黑色衣物之中,看不清楚他的神情,而鬼王的面上卻有著掩飾不住的興奮與喜色。

他看去絲毫沒有因為熬夜而顯得疲憊,事實上,以鬼王的修行道行,便是幾日不眠不休,也不會有大礙,而此刻的他臉上非但沒有疲憊之色,反而隱隱透出著紅光,神完氣足,正全神貫注地盯著腳下的血池。

被無數鮮血浸泡的血池,此刻與往日相比,又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四大靈獸仍然被禁錮在血水之中,就算是前番奮力掙紮的饕餮,此刻看去也像是被抽光了力氣,無精打采地匍匐在血水之中,半天也不見動彈一下。

而一直一來都很平靜的血池之水,此刻也已經不再平靜,巨大的水面之中,到處都有不斷從血水深處冒上來的氣泡,同時不斷傳出破裂的聲音,而且這個速度比原來更快了不下數倍,且氣泡的數量也多了許多,整個血池,看去仿佛是沸騰了一般,一股無形的力量正不斷從血池深處逐漸蘇醒過來,而這個空間裏,曾有的血腥氣息,更是比之前濃烈上了十倍不止。

半空之中,那一尊四靈血陣的樞紐伏龍鼎,也與往日發生了一些變化,原本古拙厚重的鼎身,似乎已經從下方那個血池之中和四大靈獸身上,吸取到了許多靈氣妖力,而逐漸透出了一絲紅光,而本來看去是青銅材質似的大鼎,此刻也呈現出了一種通透而微顯淺黃的琥珀顏色,看去隱隱有莊嚴之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