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血兆

青雲山,小竹峰。

山風吹過了青翠竹林,帶起陣陣竹濤,在空谷幽林中回蕩著。

文敏擡頭看了看天空,只見天際萬裏無雲,蔚藍一片,看去似乎有種透明的感覺。她深深吸了口氣,心情也好了些,不過她的腳步並沒有慢下來,穿過了竹林小徑,很快的她便看到了師父水月大師靜修的那間小小竹舍。

她走到門口,在門扉上輕輕敲了敲,道:“師父,我回來了。”

水月大師的聲音傳了出來,道:“是敏兒麽,進來吧!”

文敏推開門走了進去,竹舍不大,進門之後她便望見水月大師盤膝坐在榻上,閉目養神。她走到一旁,道:“師父。”

水月大師緩緩睜開了眼睛,看了她一眼,見只有她只身一人,道:“怎麽,沒找到人?”

文敏點了點頭,道:“是,我今日去過兩次陸師妹的住處了,可她都不在,找其他姐妹們問過,卻也無人看見她的蹤影。莫不是她有事下山去了?”

水月大師面無表情,道:“雪琪向來知道輕重,若下山必定會知會我一聲,你們找不到她,多半是……”她的聲音頓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麽,便轉了話頭,對文敏道:“既然找不著她,那便算了吧,反正也沒有什麽要緊的事,你下去自行修習功課去吧!”

文敏點了點頭,應了一聲,然後向水月大師行了一禮,隨後走了出去,臨走時還輕輕將竹舍的門扉關好了。

待屋外文敏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消失之後,水月大師一向波瀾不驚的臉上才慢慢浮起了一絲若有所思的神情,許久,她低低地嘆了口氣。

光線從竹舍的窗口照了進來,將這間精致而簡樸的竹舍照得透亮,水月大師默默下了竹榻,走到門前,拉開門走了出去,留下了一片靜寂在這小小的空間中。

望月台是小竹峰上的極僻靜處,每到夜色晴朗明月當空的時候,這裏的景色便十分動人,傳說月圓之夜,月華如水,經由這望月台白石折射之後,足可以輝映小竹峰整座山脈,實已是人間奇景,也是青雲山上有名的景色之一。

這過往十年中,陸雪琪便時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此對月舞劍,水月大師乃是自小養育陸雪琪長大的恩師,如師亦如母,更無人比她更了解陸雪琪的心思了。當下聽說文敏找不到陸雪琪,她略一思索之後,便料到陸雪琪多半來了這僻靜地方。

這一路走來,竹林愈加茂盛,也同時離前山那些熱鬧的殿堂樓閣越來越遠,雖然水月大師自己的居室也在僻靜之地,但是走在這小徑上,聽著道路兩旁竹濤不絕於耳,仍是忍不住心地為之一空。

不知道雪琪她是不是也是因為這種感覺,才特別喜愛這個地方呢?

水月大師心裏悄悄這麽想著,向著望月台上走去。果然,她才踏上望月台,便望見那個熟悉的白衣身影靜靜佇立在橫空而出孤懸崖邊的巨石之上,無盡深淵裏山風呼嘯不停地吹來,陸雪琪的白衣也隨風獵獵飛舞。

天琊還在她的手間,靜靜散發著淡藍著的霞光瑞氣。

水月大師看著她的背影,默然許久,眼中似乎有某種復雜的情緒,眼光也閃動不停,半晌之後,她才輕輕咳嗽了一聲。

陸雪琪立刻發覺了身後異樣,微感驚訝,此時正是白日,向來不會有小竹峰的姐妹來此偏僻之地,怎麽今日卻有人到來此處,而且來人到了身後近處,自己卻一點也沒發現。

她疾轉過身子,映入眼簾的卻是恩師水月大師的身影,陸雪琪怔了一下,連忙從巨石上飄了下來,來到水月大師的身前,低頭行禮道:“師父,你怎麽來了?”

水月大師眼中有幾分疼惜,用手拉了拉陸雪琪的衣襟,柔聲道:“此處吹來的罡風頗具寒厲之氣,雖然你道行已深,但也不宜多吹,總歸是沒有好處的。”

陸雪琪垂首道:“弟子知道了,多謝師父關心。”

水月大師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道:“你心裏是不是有些怨恨為師的?”

陸雪琪吃了一驚,道:“師父,你怎麽如此說?”

水月大師淡淡道:“我將那個秘密告訴了你,並讓你下山,誰知天意弄人,幾番波折,卻令你不得不出手殺了被誅仙古劍制住的大竹峰田師叔,而且還是在那個人面前出的手。”

陸雪琪神情一黯,卻緩緩搖了搖頭,道:“師父,你別說了,弟子心裏都早已想得清楚了。此事乃是天意,師父你自己也想不到的,何況當日最後時刻,雖然田師叔他老人家口不能言,但我心裏清楚明白地感覺到他的心意,那一劍,田師叔他也是要我出手的。”

她的聲音頓了頓,神色之間忽然露出蕭索之意,似自嘲,似苦笑,幽幽地道:“至於和那人之間……弟子本就不抱希望了,門閥條規,道義如山,我自己明白的很。大竹峰的田師叔是從小將他養大成人的恩師,他向來視之如父,如今卻死在我的手裏,換了我是他,也是難以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