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家 (中)

石台大屋之上,王宗景將這一場大戰看在眼中,當真是為之目眩神迷,尤其是最後林驚羽那驚天動地的“斬鬼神”真訣一出,更是天地俱寂唯我獨尊,將修道之人逆天偉力發揮的淋漓盡致,遠遠超出了這個十四歲少年最大的想象。

只是斬鬼神威力實在太強,雖然是在天上施法,地面卻也受到了波及,僅僅是一道余威,便讓這座森林中央的遺跡盡數崩滅化作了廢墟,連帶著周圍一大片森林樹木和荒草荊棘都被剛猛無匹的偉力整個掀翻,塵土飛揚,硬生生在這片森林中造出了一片真正的空地。

在此等真法威力下,原先還算,勉強穩得住的祭壇大屋,一下子也變得危險起來,除了劇烈搖晃不止外,屋子四壁和腳下堅硬的石台全部都出現了龜裂,“嘎嘎嘎嘎”的異響從屋子各處角落爭先恐後地冒了出來,大塊大塊的碎片碎石開始從屋頂落下。

王宗景在最初的劇烈震蕩中一個身子不穩,整個人被向後拋去,在地上咕嚕咕嚕滾了好幾圈,還沒翻身,便覺得頭上身上一起劇痛,無數不知道是碎石還是垃圾的大大小小雜物如落雨一般砸落下來,一時間也不知道身上被砸了多少下。他心中實在是驚駭,外頭那等可怖的場景,他甚至懷疑自己只要走出這間屋子立刻就會在那種可怖的威力下化為飛灰,所以出去是不可能的;但是在這間屋子裏情況好像也是越來越糟糕,無奈之下,他只得幹脆把心一橫,伸手抱住腦袋,任憑那些雜物砸在身上,咬牙苦忍。

這一場碎石雨下得猛烈,但幸好時間不算太長,隨著身下石台的震動緩緩平息,那些掉落的東西也越來越少,終於在最後一塊砸到背上之後,王宗景等待了一段時間,再也沒有東西掉落下來了。

他這才緩慢而小心翼翼地把頭從雙臂保護中探了出來,身後背上有好些地方傳來疼痛的感覺,但周圍似乎亮堂了許多。他下意識地擡頭一看,只見原本漆黑的屋頂上,此刻已經破了七八個大洞出來,同時自己身邊到處都是碎石硬木,有些塊頭還頗大,幾乎快接近一人之大之高,讓他看了都覺得有些頭皮發麻。

這要不是他的身軀肉體強健非常,就這麽被碎石砸上一陣,只怕也是兇多吉少了。

心有余悸地爬了起來,他定了定神,剛想往外走,忽然眼角余光看到那片小山也似的碎石瓦礫中,在一片陰影裏閃過了一道略帶暗紅色的光芒,王宗景“咦”了一聲,仔細向那邊看了看,然後走過去在瓦礫中摸索翻弄了一陣,最後從碎石塊堆底下挖出了一個大部分被掩埋的紅色玉玦。

借著微光,他仔細端詳了一下掌心中這塊玉玦,只見這塊玉玦顏色偏於暗紅,色澤紅潤,形狀古拙,似為龍形,張口舞爪,玦身雕刻有奇異花紋,也不知有何含義。最奇怪處便是這塊龍形玉玦的龍睛處向內凹陷,雖是小洞,但配著龍玦形態,竟有股勃然生機隱隱散發而出,幾乎像是要活過來一般,鬼斧神工,乃至於斯。

王宗景看了片刻,忽地驚醒,連忙將這塊玉玦收起,向外跑去。跳出同樣被碎石掩蓋的大門,王宗景舉目四望,一時也被周圍的慘烈景象所震住。片刻之後,他便看到林驚羽坐在石階之下,斬龍劍倒插於石階邊,他一手扶著幽光轉動的斬龍劍,臉色蒼白,胸口衣衫處紅了一片,整個人怔怔望著遠處,似乎在想些什麽。

“前輩,呃。”王宗景跑了過去,在他身旁蹲下身子,不知不覺改了口,道,“你沒事罷?”

林驚羽的臉色看起來非常疲倦,臉上沒有多少血色,表情復雜,還有些微微的氣喘。王宗景隨即看了看周圍,遲疑了一下,道:“那人已經走了嗎?”

“他被斬鬼神劍氣所傷,侵入經脈內腑,只怕是元氣大傷了。”林驚羽淡淡地說著,臉上卻看不到有什麽喜悅之色,沉默了片刻,緩緩又道,“沒了太極玄清道作為根基,他體內另有諸般異法隱傷,只怕是鎮壓不住了。”

王宗景聽了有些迷糊,想了想也沒想得明白,幹脆也懶得想了,反正那神秘人被打跑了他是高興的,便趕忙問林驚羽自己傷勢如何。

林驚羽這一次卻沒有回答他了,一雙眼睛仍是有些出神地望著蒼松遠遁而去的遙遠夜空,王宗景想了想,又拿出了剛才在碎石堆裏挖出的龍形玉玦,遞給林驚羽觀看,口中道:“前輩,你看,我剛才在那屋子裏還找到了這個,看來挺不錯的。”

只是他在旁邊說著話,林驚羽似乎都沒聽到耳中,也沒有向他手上玉玦看上一眼的意思,他只是怔怔出神,好半晌之後,他眼中忽地掠過一絲黯然,嘴角似也微微抽搐了一下,低沉著聲音,像是自言自語一般,道:“剛才那一戰,從頭到尾,他用的,都只有青雲門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