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殺意(上)

破舊的木門在雨中發出低沉的“吱呀”聲,緩緩打開,王宗景走了進去,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有些臟亂的小院子,地上淩亂地掉落著一些已經劈好的木柴。在風雨中濺上了泥漿,院子一角,有用竹片紮起圍了一個小圈的籬笆,看著像是平日圈養家禽的雞欄,不過這個時候卻沒看見一只雞,空蕩蕩的。院子的另一側是一面土墻,原來黃褐色的地方在被雨水打濕之後,漸漸變成了深沉肮臟的黑褐色,墻壁邊堆放著不少柴火,還有地上隨意丟下的柴刀麻神,應該是平日孫老漢砍柴歸來放置的所在,王宗景向那邊看了一眼,忽然一怔,那墻角處兀自擺放著兩大捆綁好的柴火,壘的很高,與孫老漢平日砍柴的摸樣完全不同,似乎便是一個月前自己幫孫老漢砍好的那一擔柴火。“轟!”忽地,天際之上,黑雲深處,響起了一記驚雷,雷聲隆隆,如起伏的波濤慢慢洶湧起來。雨,越下越大!王宗景站在小院之中,全身已被雨水淋濕,這一刻,這院子裏竟是如此的安靜,他的臉色緩緩的冷了下來,但眼中仍舊有一絲希望,看了看周圍,他忽地快步向小院盡頭那一間已是破爛不堪的小屋走去。門扉虛掩著,因為茅草屋檐的關系,破了幾個洞的門板被越下越大的雨淋濕了一半,王宗景走到門前,一把推開房門,“啪”的一聲,木門彈了進去,露出仿佛已經塵封許久的屋子。依然,沒有人。小小的屋子中,如絕大數窮人家一樣,擁擠而有些臟亂,墻角砌了灶台,肮臟的黑灰已把旁邊的土墻熏成了黑色,殘破的木桌,短腿的木凳,此刻都淩亂地倒在地上,僅有的幾個鍋碗也不知道被什麽人砸碎散落在地面上,剩下的,還有血跡。深深滲入土地墻壁木頭的血痕,早已幹涸沒有血水,只剩下那觸目驚心大塊大塊的血痕,濺得整個屋子都是,王宗景慢慢走過去,身子有些不由自主地微微發抖,頭頂的茅草屋頂,有好些地方已經漏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門外雨中吹來的寒風將這裏原本憋悶的空氣吹散,然而不知怎的,王宗景只覺得置身於此,自己已被那無形的血腥之氣團團圍住,似乎已經不能呼吸了。一個人,會有多少鮮血可以揮灑流淌,這一刻,他眼中滿是那些血痕,腳下,身邊,灶台上,土墻上,甚至連那些散落一地的桌椅鍋碗碎片上,也依然清晰可見那已經幹涸變成深褐色的血跡。“轟!”屋外,蒼穹上又是一記驚雷,如響在耳邊震耳欲聾,讓王宗景身子猛地一顫,手中的野兔野雞“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孫大爺……”他的聲音不知為何,突然變得嘶啞起來。轉過身子,走到小屋門外,他有些茫然地擡頭看天,那烏雲黑沉沉密布天穹,已是猶如黑夜。“咦?你誰啊,怎麽會在孫老漢家裏?”忽然,門口傳來一聲帶了驚訝的問話,王宗景身子一震,回頭看去,只見一位衣裳半舊身材粗壯的婦人,看著四十多歲,容貌平凡帶訝色,撐了一把油布黑傘,似路過這裏看到了這一幕,一時錯愕忍不住開口向他詢問。

王宗景只覺得心頭一緊,忽地快步沖了過去,迎著漫天雨勢,幾步就跨到了小院門口,這來勢急切,甚至把那婦人嚇了一跳,忍不住退了一步,捂住心口驚道:“你要做什麽?”王宗景卻哪裏有心思管那麽多,此刻他心中全是驚慌焦急之意,臉色也是難看至極,也不顧這漫天風雨,哪怕那雨水打濕全身,嘩啦啦化作水流順著他的臉龐流淌下來,他只是深吸一口氣,道:“大娘,求你告訴我,孫大爺家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那婦人看了他兩眼,確信王宗景並無惡意,這才放下心來,只是聽到他一開口便是打聽孫老漢家中事,臉色微變,卻是反問他道:“你是誰,你和孫老漢是親戚嗎?”王宗景心頭急切,伸手一抹臉上水珠,道:“大娘,我是孫大爺的一個遠房侄子,今天是特意來看他的,誰知到家卻看到了這幅摸樣,他——究竟怎麽了?”那婦人面上狐疑之色一掠而過,又大量了王宗景一番,顯然對王宗景的話不是太相信,不過不知為何,她的目光掃過王宗景背後那間淩亂的小院與破舊的小屋時,神色一黯,低了低頭,然後嘆息了一聲,道:“他死了。”

“轟隆隆……”雷聲如潮,像是這一場大雨終於進入了磅礴之境,在天際黑雲間不斷響起,傾盆大雨轟然而落,天地之間都被蒙在一片朦朧煙雨中,連遠山的輪廓都已經看不清楚,只剩下了無窮**冰冷的雨水。

王宗景蒼白了臉,等了好一會,才低聲道:“怎麽死的?”那婦人看了看天色,似乎有些害怕,但王宗景就那樣站在風雨之中,臉色木然,任密密麻麻的雨水打著身子,看著有幾分淒然,她心中又有些不忍,猶豫一下,終於還是在這風雨中,輕輕說出了昔日的緣由,把那一樁樁一幕幕帶了幾分淒厲的過往,在王宗景面前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