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一劍十年磨在手 第二章 水龍吟處飛神雪(第3/4頁)

這老頭兒自說自贊間,已從袍袖裏掏出一管玉笛來,不由分說就胡亂塞了過來。醒言見他已經半醉,怕和他推讓間把這玉笛摔碎,也只好順著老丈的意思把那玉笛接過來握緊手中。

見醒言收下,那老頭兒甚是高興,有些口齒不清的說道:

“好!正……我輩男……兒,正不應效那小女子惺惺作態!”

聞聽這話,醒言本已到了嘴邊的推辭話兒只好又縮了回去,只顧在那兒瞧著笛子傻笑。他手中現在拿的這管玉笛,由玲瓏玉石制成,婉轉圓潤,仿佛天然形成;笛身淡碧,內中隱有雪色紋翳,恰如那春山翠谷中浮動著幾縷乳色雲霓。在笛末的校音孔洞中,系著一綹梅花纓絡,絲色嫣紅,隨風飄逸,與那晶潤淡然的管身互為映襯,正顯得相得益彰。

而在玉笛吹孔的上方,又用古樸的文鼎大篆鏤著兩個字:

“神雪”。

這倆古篆遒勁幽雅,正似那畫龍點睛之筆,頓時便讓這玉笛古意蘊藉。

正當醒言癡瞧手中玉笛之時,那半醉的老頭兒卻突然一拍腦袋,叫道:

“瞧我這腦子,真有些糊塗了!恐怕我真是有那麽一二分醉了……今天我送笛,算是贈人以魚,但卻為何不索性授人以漁?光有笛,沒譜兒哪行!等等,那譜兒……”

一口氣說到這兒,醉醺醺的老漢舌頭又打了結:

“那譜兒,我、我應該也帶了吧?小哥且稍等,待我慢慢取來!”

於是醒言又見那老頭兒瞑目一陣囁嚅,然後又神情得意的從袖口中掏出一物。等他掏出,醒言定睛一瞧,見那物正是一本古絲絹書。這書深水藍色的封皮,襯著海草龍紋底子,封面雪白的題額上,赫然寫著三個黑色篆書大字:

“水龍吟”。

現在掏出這書,那老者又是一頓胡塞亂送。醒言怕這好端端的絹面上沾著油水,只好又乖乖收下。見他爽快,那老丈也十分高興,舉杯大笑道:

“哈哈!痛快!這兩天老夫目睹小哥懲惡扶弱壯舉,又蒙小哥宣揚事跡、題詩贈賦之惠,老夫前日便助小哥一睹那人真顏,今天又能贈君以譜以笛,也算了卻了老夫這樁心事。”

“呃~這酒是不能再喝了,若是再喝,我便要醉了!”

“二位,老朽這便告辭!”

連珠般說完這通話,這位已經十分沉醉的老頭便晃悠悠站起身來,嘴裏還含糊不清的嘟囔著:

“唉,任他甚麽英雄……好漢,千載之下……又復有、幾人識得!……”

“夥計!快來結帳!”

說著,這老頭兒便招手指點,叫左近那位“夥計”過來結帳。

而那位被老頭點到、卻已經換了一身光鮮袍服的劉掌櫃,不信這怪老頭兒這回還是在叫自己,便兀自在那兒東張西望。正搖頭晃腦時,卻冷不防那醉老頭兒又高聲怪叫一聲:

“左右瞧什麽瞧?就是你了!快來結帳!”

一聽確認,這劉掌櫃便像泄了氣的皮球,心中直道“晦氣”;卻又不好發作,只得陪著笑臉,挨挨擦擦的走過來,告訴老頭兒這頓酒菜一共多少文錢。聽他報完酒菜錢,這紅光滿面的老丈便噴著酒氣招呼一聲:

“喏!這錠銀子給你,接著!余下的,就找還給這位小哥吧。”

說著話,這醉酣的老頭便歪歪斜斜的遞給劉“夥計”一錠馬蹄銀,接著又咕噥了一句:

“你這老跑堂、穿得花裏胡梢,卻硬是沒開始那個夥計機靈!”

說罷,他便左搖右晃的朝樓梯口走去。

“老人家!小心腳下!且等一等我來扶你。”

醒言見那老頭已有八九分醉,腳下正是踉蹌不穩,怕他摔跌,便高聲阻攔讓他慢走。聽他提醒,那老丈回頭呲牙一笑,道:

“不妨事!我又不是那愚魯的醉漢!”

說著,那老頭又繼續往前晃去。見他這樣,醒言便要上前扶持;正在這時,卻被劉掌櫃給攔住:

“我說臭小子,要你亂操啥心?那老頭鬼著呐,哪這麽容易摔到!喏,這是剛剛這頓酒菜找下的錢。唉,真是渾人有渾福,也不知道你這渾小子今天走啥渾人運,居然混上這麽一個冤大頭——”

劉掌櫃這一番嘲諷責罵,說到這兒卻嘎然止住;擡起頭,與面前這位前夥計駭然相視——

原來他點數給醒言的找剩銀錢,卻分厘不差,正好符合他先前克扣下少年的工錢!

“……”

正當二人駭然相視,有些愣神之時,卻忽聽得“撲通”一下,然後一陣“嘰裏咕嚕”的滾動聲;醒言聞聲回頭驚看,卻原來是那個醉老頭,果然腳下不穩,一個不察竟就此滾下樓去!

聽得這碌碌滾動聲,醒言心下暗暗叫苦,顧不上和這劉掌櫃滴答,趕緊和爹爹老張頭一起急急趕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