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遊仙一夢到羅浮 第十七章 元靈初聚,煉化劍膽琴心

話說醒言自入得羅浮山上清宮,任了這四海堂的閑職,平日無聊之時,便以研習那道家典籍為樂。

這抱霞峰上的千鳥崖,本來便偏於一隅,寂靜清幽;再加上那抱霞峰上的上清弟子,心下對這位“捐山”入教的市井子弟,多有不屑,因此,便更顯得這千鳥崖上門庭冷落,清靜無比!

千鳥崖四海堂,與那喧囂熱鬧的饒州街市相比,實在是有天壤之別!

幸好,這位道門菁英不屑的市井少年,也許其出身登不得大雅之堂;但於這文墨之事上,醒言還算頗有造詣。正因如此,這個千鳥崖上無所事事的閑差,才沒讓這個正是血氣方剛的少年憋氣抓狂。

閑來無事之時,醒言便讀讀這四海堂石居中,那些前輩堂主們所貯的經書。這些個忙不叠的抽身而退的前輩堂主們的藏書,倒也五花八門,足夠醒言來消磨時間。

若不讀書,那便練笛;這曾用它謀得衣食的本事,醒言自不會放卻;只不過,現在再不用為那工錢逢迎客人,那日常所吹笛聲之中,頗多了幾分清逸出塵之意。如果既不讀書,也不吹笛,那醒言一般便在那袖雲亭中,坐著發呆,有一搭沒一搭的思索自己這“太華道力”、“煉神化虛”、還有那些玄之又玄的道家經綸,背後究竟隱藏著一個什麽樣的普適規律——究竟、什麽是道家孜孜不倦所追求的“天道”,又是什麽,在主宰著他們這追尋“天道”的修煉歷程!

也許,有時候由因而果,甚為自然簡易;但若要由果及因,便往往有登天之難。何況,以醒言這麽一個少年,要去推求那千百年來都鮮有人能描述清楚的“天道”,又談何容易。

不過,正應了那句話,“初生牛犢不怕虎”;醒言這少年小夥子卻沒想到這麽多,只覺著琢磨琢磨這些個事兒,還挺有意思——特別的,挺打發時間!

日子,便這樣波瀾不驚的流逝,直到這個圓月如輪的夜晚。在這個月明之夜,少年那似乎毫無希望破解的死結,終於出現了一絲松動。

正在醒言立於這千鳥崖上,賞看眼前這千山月明的美景之時,卻突然發現,自己那把脾性古怪的無名劍器,竟是不請自來,突然便激射而至——這把以前常拿來或當棍子使、或裝幌子嚇唬人的鈍劍,便直直“立”在自己的身邊,通體流動著奇異的光華,正在聚攏吸納著這漫天的月華——

這眼前看似無比奇詭的情景,對少年醒言來說,卻是熟悉無比!

去年夏夜,在馬蹄山頭那塊白石之上,醒言經歷的那個詭異夜晚,還有幾月前自家馬蹄山平地突兀而起的饒州天空,都曾出現過這樣如若夢寐的詭異情狀。

現在,拜這無名鈍劍所賜,醒言全身也沐浴在它吸引而來的無形月華之中——不,不止是自己這頭頂的月華;醒言清楚的感覺到,那充塞浮動於羅浮洞天千山萬壑之中的天地靈氣,似乎也都被牽引起來,漩動,流轉,匯集,一起朝這把幽幽窅窅的古劍奔湧而來!

雖然,這一切都發生在無形之中;但這位曾經讓那神曲『水龍吟』鳴於人間的少年,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這聚湧而來的天地菁氣——

不僅是感受到。現在,這位四海堂主張醒言,便正立於這浩蕩奔騰的漩渦中心!

與這身外“漩渦”相對應的,現在少年身體裏,那股有如流水般空靈的“太華道力”,也似乎將少年這身體之中,當成了一個小小的乾坤,正在循著他身外天地間那龐大“漩渦”的方向,奔湧流轉,生生不息。

隨著這樣相生相濟、順時順向的漩湧流轉,醒言只覺得自己擁有的那太華道力,正在將體外那龐大無儔的天地靈氣,如抽絲剝繭一般,將那至空至明、至真至靈的先天菁氣,一絲一絲的匯入到自己身體裏這個小小的漩渦中來。

與上次馬蹄山上所忍受的非人煎熬不同,這一次,醒言卻再也感受不到絲毫的痛苦。現在在他心中,反而覺得渾身都充盈著歡欣鼓舞的勃勃生機——在這一刻,似乎這整座羅浮洞天的萬山萬壑、這整個明月靜照的天地乾坤,全都有了自己的生命,蓬勃葳蕤,通過這至大至微的無形水流,一起向這位佇立於抱霞峰頂的少年,致意,微笑……

……

不知過了多久,這種奇異的感覺,終於像那潮汐一般,漸漸的退去,再也不留一絲一毫的痕跡。

隨著這“水潮”的退卻,古劍旁這位如入夢境的少年,現在也睜開了自己的雙眼——哦!原來自己還在這抱霞峰的千鳥崖上啊。

重又回到人間的少年,又朝那把古劍望去——只見這把曾和他鬧過情緒的無名劍器,現在重新回復那鈍拙無鋒、平淡無奇的模樣。只是,在少年的眼裏,這把自己曾經差點當掉的鈍劍,現在卻是那麽的神秘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