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太弈之哭(上)

‘嗚嗚嗚~~~我的兒啊~~~’,嚎啕大哭中,太弈連滾帶爬的朝夏頡這邊沖來。他那根黑漆漆的木杖在他腋下胡亂的朝身後捅了幾下,十幾個差役悶哼一聲,翻著白眼抱著下體緩緩的軟在了地上。

‘嗚嗚嗚~~~我的兒啊~~~’,涕淚橫飛中,太弈撲騰翻滾著沖開了那官員的隊伍。木杖好似蜻蜓點水,輕描淡寫的朝四周一陣亂敲,二十幾個衣冠楚楚的官兒‘嗷嗚’一聲慘嚎,抱著膝蓋、腳脖子等最吃疼的地方,原地亂蹦起來。

‘嗚嗚嗚~~~我的兒啊~~~’,眼淚四濺,太弈兩只黑漆漆的大腳丫子‘吧唧’兩下踏著刑天大風的面門跑了過去,兩只黑漆漆的大腳印在刑天大風的面門上如此的顯眼,一股子爛泥和不知道什麽玩意混合在一起的惡臭,讓刑天大風悶哼一聲,掐著自己的脖子瘋狂嘔吐。

‘嗚嗚嗚~~~我的兒啊~~~’,太弈手舞足蹈的撲向了夏頡,他兩只帶著粘稠爛泥漿的大手胡亂的朝旒歆揮了一下。旒歆花容失色的驚呼一聲,忙不叠的縱身而起,快如閃電般飛掠到了百丈開外。太弈一腳將玄武震得倒退了三五步,團身撲到了夏頡的身上,痛哭流涕的在夏頡的身上上下其手,大聲嚎叫道:“爹爹我好久沒見過你啦,嗚嗚,可想死我啦!嗚嗚!你如今也變得人模人樣的啦!”

夏頡嘴角抽筋,眼角亂跳,身體在急驟的哆嗦著。蒼天在上,這太弈剛剛去了哪裏翻滾?除了那爛泥的味道,夏頡憑借他前世和今生的經驗,他能清楚的分辨出太弈的身上裹著野獸糞便、尿液、屍體腐臭以及各種最為難聞的味道,其中似乎還有著某種被稱為‘打屁蟲’的甲蟲噴射出的惡臭體液所特有的怪味。這一股子濃烈的味道直撲進夏頡的鼻腔,以巫武比尋常人靈敏了千百倍的五感神通,這股惡臭差點沒把夏頡給熏暈過去。他終於明白,為什麽被太弈踏了兩腳的刑天大風,能吐得這麽歡快。

強行控制住不讓自己被這股臭氣熏暈,夏頡張開兩只手,想要表現得父慈子孝一點,想要用力擁抱一下太弈,但是他實在是沒那個勇氣下手。太弈背上的淤泥都快有一寸厚,他怎麽敢去擁抱他?夏頡只能幹巴巴的在那裏說著冠冕堂皇的話語:“您,您受苦了……孩兒……孩兒不孝啊……您,您怎生變成了這等模樣?”

太弈的眼淚大串大串的流淌了下來,淚水沖開了他臉上的淤泥,露出了淤泥下照樣是黑漆漆的面皮,天知道是否上次出使東夷後,他老人家又是這麽久沒有洗澡了。他放聲大哭,嘴裏含糊的嘀咕著什麽,漸漸的,太弈的身體都劇烈地哆嗦起來。

不對勁,非常的不對勁。

以夏頡對太弈的了解,要說他剛才在那爛泥坑裏面亂爬亂滾,又是在惡毒的計算那些差役的話,如今他抱著自己的號啕痛苦,卻是……太弈真的在傷心的哭!不是那種惡意的戲耍人的幹嚎,而是在真正的放聲痛哭!

此時的太弈,他的身體顫抖得好似風中的落葉,身上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軟綿綿的靠在夏頡的身上,好似就要往地上委頓下去。夏頡心中一嚇,急忙摟住了太弈,顧不得他身上的淤泥在自己的手上沾染了一大片,只是摟著他,渾然不知道他到底怎麽了。

一旁的刑天玄蛭剛剛弄出了一點兒清水幫刑天大風洗幹凈了臉上那惡臭的腳印,他們這些從夏頡的嘴裏知道了太弈的人品和作風的人,只是站在一旁滿臉苦澀和無奈何的擡頭看天,沒辦法作出任何的應對。面對堂堂的隱巫,大夏巫教星宗的宗主,他們能做什麽?他要裝瘋賣傻也好,他要故意的戲弄人也罷,他們這群小輩,就只能生生的忍著!

太弈的痛哭,持續了足足一刻鐘。

隨後,他突然用夏頡身上唯一還顯得幹凈點兒的長袍後擺擦幹凈了臉上的淤泥和眼淚,手上木杖重重的砸了夏頡一棒子。他‘嘻嘻’笑道:“好小子,這‘神女湖’居然變成了你的封地呀,不錯,不錯嘛!唉,記住啊,以後等老子死了,把老子葬在湖心的島上。”

夏頡一愣,旁邊的旒歆則是小臉蛋一陣扭曲,滿心的不快活。把太弈這麽個老頭兒葬在湖心的島上?旒歆是不情願的。在她看來,這神女湖已經變成了她的私人所有,因為這是她剛剛從夏頡手裏奪來的嘛!不過,面對太弈這麽一個憊懶的人物,旒歆也只能強行忍下這口惡氣,眼珠子亂轉的盤算著以後該怎麽出這口氣才好。

緊緊的握住太弈的肩膀,夏頡皺眉,低聲問他:“您老沒事罷?”

太弈輕輕的搖搖頭,沒有了平日裏那種嘻笑怒罵的不正經,而是有點軟弱的低聲嘆道:“無妨……你可知,這‘神女湖’,是當年我做王子的時候,用來消暑的行宮所在麽?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回來過這裏了。沒想到,履癸那小子,居然把這地方封給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