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一卷神怪談,滿紙荒唐言

完成了四千次出槍,按照《說槍》裏的要領,練習崩、點、穿、劈、圈、挑、撥七法,當安伯塵提著槍,精疲力盡的回到七樓時,天色已晚。

這三天來,安伯塵日夜苦練槍法,司馬槿也沒閑著,捧著《說槍》圈圈點點,厚厚的一卷書,半天功夫就被她整理成三頁紙。就連蕭侯也大加贊賞,直道司馬槿神慧天成,年紀輕輕便有這等見識,要知道提綱挈領,將一本書的內容歸納成區區幾頁,不僅需要飽讀經史,更需超人一等的見識。

而安伯塵對於司馬槿種種神奇之處早已見怪不怪,並沒去想太多,和厲霖的那一戰迫在眉睫,墨雲樓三人也已商議妥定。這一戰,安伯塵不許勝,也不許敗,正如安伯塵自己所言,不勝不敗。

勝者容易,只要實力足夠,當能手到擒來,敗者更易,虛晃兩槍,佯裝後力不繼,撤手認輸。

唯獨這不勝不敗的平局,最是難辦。

只除非兩人實力真的相當,否則,就算只差一線,也難以圖之。

生死相爭,豈容心存仁念,一讓之下,非但自己氣勢大跌,還會露出許多破綻給對方。因此,想要做到不勝不敗,就只能從頭至尾將局勢把握在自己手中。

那夜在神廟中,安伯塵雖然兩次擊敗厲霖,卻是憑著七八分的僥幸,若厲霖收起小覷,全力而戰,就算安伯塵那時手持銀槍也只會落得個慘敗的下場。兩日後,面對全力以赴的厲家公子,別談掌控局面,恐怕想要保住性命,也難而又難。

站在窗口,負手而立,安伯塵面色平靜,心中的憂慮卻未曾減過半絲。

“小安子,又在發呆!”

耳邊傳來司馬槿略有些疲倦的聲音,安伯塵回身看去,穿著一身碧綠練功服的少女登階而上,手裏提著一杆銀槍。

“這杆槍我足足花了大半天時間,親命人鑄煉,後天你就用它出戰。”

接過槍,安伯塵只覺手頭一沉,這槍比他所用過的槍都要重上許多,握上去卻極為趁手,安伯塵舞了個槍花,隱約間發現,這槍裏似有什麽在流淌著,可也只是一刹那的感覺,轉瞬即逝。

“無邪?”

目光落向槍杆處龍飛鳳舞的那兩個字,安伯塵皺了皺眉,低聲念出。

“怎麽,不喜歡這名字?”

司馬槿一臉疲憊之色,嘴唇微白,仿佛剛剛大病過一場般,此時也沒力氣像平日那樣捉弄安伯塵,半晌,看向安伯塵道。

“這一戰,一定要成。”

目光落向司馬槿,就見她一臉祈盼,安伯塵心中微黯,卻還是點了點頭。

為了這一戰,司馬槿又是陪安伯塵練槍,又是鑄造兵器,連她最喜愛的桂花糕也顧不上買,足以看出她的重視。安伯知道,她想要的只是那個賞賜,雖說獲勝一方才能向琉君討賞,可若是安伯塵占盡優勢後故意相讓,給琉君留足臉面,那個賞賜應當能得到。

司馬槿想要的賞賜無非是九辰君,安伯塵也知道,得到九辰君後,他們就將分別,以兩人的身份地位來看,或許再無相見的那日。

心底深處,安伯塵還是有些不舍,可這是他欠司馬槿的,因此無論如何,他也會全力以赴。

目光無意間落向司馬槿發白的嘴唇,那日湖中的情形不知覺浮上安伯塵心頭,四目相觸,兩人同時一愣,隨後飛快分開。

“好了,本姑娘去睡了。不準偷偷進來!”

伸了個懶腰,司馬槿沒再看安伯塵,轉身走進藏玉廳。

安伯塵收回目光,笑了笑,手指掠過銀槍,在“無邪”處停留片刻,隨後放下長槍,坐於窗前,出神的看向琉京夜。

他的身體很是疲憊,先前還好,此時一閑下來,只覺得全身上下無不又酸又脹,肌肉僵硬,一動便疼。與之相反,他的精神卻很好,或許因為練槍時候引導水火二勢行於體內經絡,三日來,水勢雖未增長,可火勢卻又旺盛了幾分。這種元氣增長的感覺很是奇特,安伯塵能清晰的感覺到體內精氣神的活躍,連帶著心思念頭也頻繁起伏,讓他想睡也睡不著。

既睡不著,也無力練槍,幹耗著也是個事兒。

余光中,安伯塵就見桌腳邊散落著十來本書卷,卻是那日霍國公“來訪”時候打亂,到今日都未及收拾。

杯中茶水已涼,安伯塵也不考究,拾起一卷,抿著涼茶,對月而讀。

說來也巧,這本書正是《大匡神怪談》書裏所載的都是鬼神之說,正合他胃口。

連續翻看數篇,內中所述故事不是妖怪吃人,便是人化妖物,看多了安伯塵也漸覺乏味,遂跳過妖物篇,向後看去。“昔日有匡人姓趙,出身貧賤,卻常與人道其祖上為宗室支脈,招搖撞騙,每每能得酒食若幹,甚為自得。一日,他騙得酒食,卻逢雨天,尋一廟而食。眼見破廟四壁空空,心念自己虛度歲月,年過半百仍一事無成,不由心生悔恨,萬念俱灰,遂將酒肉丟於泥濘,絕食自盡。三日過後,趙某饑餓難耐,想要出廟覓食,可放眼望去,廟外諸人皆冷眼視之,苦笑而返,自臥於神像下。又過三日,趙某面黃肌瘦,氣若遊絲,恍惚間,他就見頭頂神像似睜眼而笑。趙某大怒,破口大罵,方罵出兩句,只覺山河粉碎,大地平沉,身體一輕,整個人竟飛入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