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漠北狂龍(上)

無論是誰,若狠下心,把自己逼到退無可退,那他幾乎可以做到任何他想做的事。

幾乎。

葬虎關頭,高風疾奏,少年人睜開雙眼,望向如血殘陽,眸中光華氤氳,卻又平添一絲遺憾。

半日中,安伯塵逼得自己在神仙府中呆上六年,不眠不歇的修煉四勢元氣,周天飽和,幾近突破。然而和從炎火突破到地品時一樣,安伯塵再度遇上關卡,明明就在那,觸手可及,卻又遲遲無法突破。

“上一次突破是在戰鬥中使出雷霆嘯,借雷道合四勢而突破,今次又該如何?”

安伯塵喃喃自語著,仰天望向再度閉合的夜幕,晝夜交替的那一瞬稍縱即逝,錯過了便要等到第二天。

沒有師門,沒有功法,一個人修道雖辛苦,可也有一個人修道的好處。就仿佛離群的幼狼,獨自摸索在變化萬端的荒野瀚林中,每一次斬獲都會帶來欣喜若狂的快感,從無到有,從未知到無所不知,在自然界的天險禍難中保全性命,漸漸長大,待到走出荒野瀚林後,它定會比狼群中的狼強大無數。

只不過,每一次關卡,每次劫難,都需安伯塵一個人來解決,無人指點,著實痛苦。

“罷了,終究運道還差半籌。”

搖了搖頭,安伯塵掃落肩頭的露水,站起身。

他來這可不是單單為了修煉,修煉的目的也不過是為了過關斬將,繼續東行。

青冥的夜色下,安伯塵極目遠眺,四方之地似有數股烽火煙塵,披著夜衣,也不知奔向何方。

也不多想,安伯塵背起長槍,將城關下的戰車收入珠鏈,縱身躍起。

神仙府中六年修煉雖未能突破天品,可也將安伯塵的周天四勢煉至飽和,無論力量還是速度都比今夜之前要強上許多。

飛龍駕盤旋在城頭百丈處,安伯塵只一屈膝,憑借雙腿之力便躍上飛龍駕,身似殘影,肉眼實難捕捉。

察覺到安伯塵已然坐定,野馬王嘶鳴一聲,扇動四翅,拉著龐大的車駕向東而去。飛龍駕雖能飛天,可能飛多高卻由駕車人的修為而決定,無論安伯塵實力如何,可他修為只有地品,因此只能在雲下飛行,否則他早就駕車入雲,這一路上關鎮再多也阻擋不了他。

夜風的呼嘯回蕩在耳邊,安伯塵輕輕敲擊著車駕右側的龍珠,時而看一眼躲在雲霾後的星月,時而看一眼夜色下莽莽無盡的荒道,鼻吸淺長,調理元氣。

半個時辰不到,安伯塵已能看見矗立在荒道中央的城關——落鳳關。

然而,令安伯塵意想不到的是,這座城關是紅色的。

到處都是血和屍體,鮮血浸透了每一寸土地,形成了一大片令人作嘔的暗紅色泥沼。血地從關下向遠處延伸開去,消失在枯萎腐爛的荒草之間,仿佛整座城關都是一片血海。無數殘缺不全的肢體、碎裂的頭顱與折斷的兵刃橫七豎八地散落在上面,猶如塞北行商萬裏迢迢帶回的在大紅地毯上點綴的刺繡。

夜穹反襯著血地,耳邊烈風呼嘯,刮面如刀。

安伯塵漠然俯看,目光落下坍塌的城頭,垂倒的旌旗上依稀能見到一個“武”字,想來鎮守此關的上將姓武。東海熊武霸國?

武霸國是東原行省的上將,擅使長槍,又有一手流星錘,勇武非常,此時卻見不到他的身影,不是被殺了,便是逃遁。

打量著落鳳關上下的殘屍,安伯塵心頭沒來由的一陣疾跳。

鎮守落鳳關的士卒比前幾關的都要多,粗粗一數,少說有千余——這只是安伯塵所能看到的屍體。千多具殘屍都穿戴著同樣的裝束,除此以外再無別家兵馬,也就是說,破關的那一方是完勝,而看令東原將士喪命的手法,幾乎一模一樣,顯然出自一人之手。

只一人,單槍匹馬殺到嚴陣以待的落鳳關前,一舉殲殺千余鐵騎,守關上將更是不知所蹤。

陡然間,安伯塵腦中躥出一個名字。

呂風起?

不會。以呂風起武霸大匡的身份絕不可能對這些普通士卒下手,再說,他也沒理由。

比我早一步破關闖將的是誰?

一時間,安伯塵陷入深思,心中閃過一個個熟悉或是陌生的名字,都被他一一否決。

若是出其不意,安伯塵也能用珠鏈中的千車百船轟殺近千士卒,可卻無法像那人般一人獨殺千軍,嚇退東原熊,揚長而去。

那可是真正的千人敵!

又看了眼身下的殘垣斷壁,夜色漸漸變冷,安伯塵搖了搖頭,平復波動的心意。

無論出手的是誰,他這一殺都為安伯塵省去不少麻煩,至少安伯塵無需再和武霸國鏖戰。

“出發!”

槍尖輕點野馬王後臀,安伯塵低聲道。

無邪不知何時落於手心,緊緊握,安伯塵竭力不去想落鳳關前的滿目瘡痍,可那一地赤紅的鮮血所帶來殺戮氣息卻令安伯塵心中凜然,下意識的抽出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