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南荒巫宗(下)

山路險峻,黑風滾滾。

惡蛟冷漠的俯視向渺小的蠻女,血盆大口中涎著猩紅不知名的粘液,恐怖的氣息自山道間生出,混雜著無窮的黑暗蔓延向四面八方,就連飛於天頭的安伯塵和司馬槿都能清楚的感覺到。

然而,出乎兩人意料之外,那蠻女既不慌亂,也不避退,她擡起頭平靜的凝望向惡蛟,目光穿透蛟身射向山巔。

蠻女的鎮定似乎激怒了惡蛟,蛟目齜裂,瞳中裂紋密布,仿佛要擠出血來,下一刻惡蛟怒吼一聲,俯身沖向蠻女。

兇煞之氣撲面而來,蠻女打了個激靈,卻還是站直身體,一動不動。

蛟龍掠過蠻女的身軀,隨後化作一陣風消失不見,卻是一道栩栩如生的幻象。

長吸口氣,蠻女抹去額上汗珠,低下頭輕聲念叨著什麽,隨後繼續向山巔走去。

“以蛟龍試心,那位巫宗也是個至寡之人。”

凝望巫廟,司馬槿低聲道。

在民間傳說中常有老神仙變化出龍虎幻象嚇唬上山求道者的故事,若是心誠志堅自然不懼,可若心不誠,也不用那些幻象如何,求道者自會嚇得屁滾尿流逃下山去。巫宗此舉和故事裏的白胡子老神仙們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他是在試探蠻女的忠誠,對手下一區區蠻女尚且如此,那位巫宗的性情可見一斑。

轉頭看向默然不語的安伯塵,司馬槿拍了他一下:“在想什麽呢?”

“我在想,她和小官的交叉點在哪?兩人的夢境雖在此處交匯,可小官在西,蠻女在東,兩人連面都未見上,這夢境又是如何交叉到一塊?”

打量著滿臉虔誠行於漫漫山路的蠻女,安伯塵面露疑色。

“說的也是。咦,你看她手中拿的。那是。巫偶?”

說話間,兩人只看到蠻女從懷裏掏出一個木偶,咬破指尖在木偶身上點畫起來,一邊畫著一邊還念念有詞,而那個木偶身形胖碩,五官飽滿,像極了那位大匡胖將軍。

“巫偶?那是什麽?”

“也算一門道法,不過卻被歸為旁門左道。前朝時這巫偶之術曾在大匡出現過,施法者憑借巫偶操控受害者,在千百裏之外施法,害人於無形。據說那個精通巫偶之術者為長門中人,只因這門道法太過邪異,被人發覺,驅逐出長門,後來不知所蹤。”

“照你這麽說來,巫偶起源於大匡?”

“誰知道,又或許那個混入長門者原本就來自南荒。不管是哪種,那蠻女手中拿著的正是巫偶,小官十有八九被她操控,方才一路來到南方。”

司馬槿說著說著語氣漸冷,作勢要撲向那蠻女,陡然想起此時正兩人的夢境中,只好無奈作罷,悻悻道:“不過單看傍晚時候小官拼了命反抗的樣子,這蠻女並非時時刻刻都在施展這邪術,應當是因為她道行不夠的緣故。”

司馬槿有一神通專門探人修為,早在傍晚時候她便看出那蠻女只有炎火的修為,李小官雖也只是炎火,可畢竟身寬體胖力氣不弱,按理說應當不會被蠻女那麽輕易的扛起,之所以如此或許也和他此前被施法,心志不穩有關。

“那該如何解除?毀去巫偶?”

盯向不住點畫著巫偶的蠻女,安伯塵的聲音微寒。

“八成是這樣。”

司馬槿點頭,卻見安伯塵眉頭微蹙,似乎仍有疑惑。

正在這時雷聲滾滾,天雲間閃過數道紫電,大雨傾盆而下,少時便在棧道上積起手指高的水流,那水流仿佛憑空豎立在棧道上一般,無需堤壩攔截自行匯聚,說不出的詭異。

又是一聲雷鳴,安伯塵張大嘴巴,難以置信的盯著棧道上的情形。

雨水堆積成的河流上,蠻女如履平地般,穩穩當當的站立著。她的臉色很是難看,似乎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然而沒過多久她便恢復自如,眸中的虔誠之色愈發濃烈,好像兩柱火焰燃燒在夜雨中。

“嘩嘩。”

在安伯塵和司馬槿驚愕的目光中,棧道中自上而下流淌的水流忽地凝滯,仿佛長長一條冰塊般紋絲不動。

刹那後,雨水重新流淌,並非向下而是向上。

雨水化作河流,河流逆勢而上,載起蠻女盤旋而上,向山巔的古廟湧去。

如此神通奪天地之造化,呼風喚雨,別說安伯塵了,就連司馬槿也未嘗見過。

相視一眼,安伯塵眼中閃過一絲凝重,雖看不出司馬槿在想什麽,卻也能從她微微握緊的手指察覺到幾分不安。

他們這一回的對手非是離左之蛇妖,也非是五虎七熊等悍將,而是比前者還要強大無數倍的存在,不但強大,且還神秘,如此對手才是最可怕的。

“放心,天下無不破之局,再厲害的人也有他的軟肋破綻。”

握緊司馬槿的手,安伯塵沉聲說道,不再遲疑,駕雲飛向神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