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又聞天宮(下)

空茫茫的虛空亂流中,安伯塵靜靜聽著,待到石翁說完,他的臉上露出漫不經心的笑容。

“這麽說來,胤皇、截皇、葵皇,包括皇朝的幾個老祖,在他們漫長的歲月中,都沒做過半點有助功德之事?”

石翁一愣,隨即幹笑著點了點頭,掩飾住那絲驚疑。

他雖無法看清安伯塵的神態,可只從安伯塵戲謔的語氣中,他亦能判斷出那張鬥笠下,朦朧霧氣後,定是一張帶著譏諷神色的面容。這個國師府客卿的話,說難聽點,分明就是在說,三朝皇者屍位素餐,千百年的元壽都活到狗身上了。

一時間,石翁對於安伯塵的身份愈發好奇。

此人對三朝皇室不屑一顧,似乎並非是因為張七的緣故,而是他心中壓根就沒有半絲敬畏,非但如此,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他究竟是誰,這樣一個對三朝心懷厭惡的高手,為何會來胤京相助張七?

石翁不住打量向安伯塵,腦中閃過一個個念頭。

就在這時,石翁腦海中忽然回閃過安伯塵手持銀槍,寥寥數招擊敗太子府四客卿的場景。

身體沒來由的一晃,石翁臉上湧起醉酒般的紅暈,目射冷光,飛快的垂下頭。

他忽然記起了,一百八十多年前,他隨胤皇征戰五鎮海瀆,胤國師戰敗東嶽王那個亂匪,毀去五鎮海瀆,終於降臨五界。誰曾想,在東界,他們竟然遭遇了最後一波抵抗。

可笑的是,抵抗者竟是一些手持凡間兵器的武將。

他們中也有幾個真人,然而大多數卻是實力相當於元嬰期,甚至金丹期的螻蟻,和九淵洲這個擁有仙神妖魔的龐然大物相比,就如同泥鰍和真龍。

三朝中人誰也沒把他們當作一回事,派出門中最弱的弟子出戰,想讓他們沾點血腥,立點小功。

然而,令三朝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同等級中,東界的土著武將非但大獲全勝,更有甚者,一人獨戰三人、四人都不弱下風。

上峰終於正視起這件事,也只是正視而已,並非重視,派出三兩仙人,輕而易舉的將那些土著武將擊殺。

那年三朝格局未定,還有天地間其余勢力從旁作梗,倒讓那夥人逃走不少,像老鼠一樣躲進邊界之地,好在其後至今,陸陸續續的都已抓捕回來。

原本欲將他們處死,可上峰中忽有人言,東界土著武人雖無問道資質,可搏殺起來還算有幾分本事,當可投入牢獄,日後用來給仙家子弟試煉。

於是乎,只要不是偽妖,但凡捕捉到的東界武將都被投入一處秘密大牢,不見天日,三天一頓的養著,用來當作仙家子弟的磨刀石。

雖然也有人說,東界武將本領奇異,若是不斬草除根,日後定成大患。

可也是只是寥寥三四人的擔憂,就連石翁也未曾想過這個問題,且不說他們早已在三朝的控制中,再難脫身,光是在資源緊缺的大牢裏,飽受折磨,他們又如何能夠靜下心好好修行?更別說構成什麽威脅。

“你在想什麽?”

耳邊傳來那個人的聲音,石翁的回憶戛然而止。

冷汗順著脊背流淌下,石翁擡起頭,仔細的凝視著對面的男子,青衣鬥笠、銀槍貫虛空的場景,漸漸和他記憶中那些虎背熊腰、猿臂橫兵、戰死亦不屈服的武將們重合在一起。

國家養士三十年,仗義死節在今日!

這是那些凡人武將們,戰死前都會喊出的話,那時候的石翁聽了只是一笑了之,然而,今日看到國師府神秘客卿,耳邊回蕩起那句蕩氣回腸的血誓,石翁只覺頭皮發麻。

那些凡夫俗子的武將不過修行了數十年,便有同級群戰不敗的本事,而眼前這人,他若真是東界余孽,他又修行了多少年?兩百年,還是三百年?

倘若每一個東界武將,修行了數百年後,都能達到他這種程度。

恐懼宛如毒蛇,從石翁心底爬出。

曾經天宮之下的天地中央大洲,即便歷經變革滄桑,傳承喪失,依舊是人傑地靈,也只有中央大洲才會誕生出這樣的存在。

“你身上的裂紋,便是挑戰功德付出的代價罷?”

安伯塵看向神色不住變幻的石翁,霧氣朦朧下的面孔上,浮起一抹冷笑。

“是。”

石翁深吸口氣,擠出笑容道:“這些是功德封印,挑戰功德失敗後,受天詛咒,生出封印,打落境界。”

這便是秩序了,就算是玄天強者也沒有挑戰秩序的資格。

安伯塵心中暗道,看向石翁又問道:“功德究竟是什麽,如何得證?”

“但凡造福天地之事,無論大小,都能稱之為功德。”

石翁答道。

安伯塵略一思索:“如此,天宮守護者和東嶽王,可曾獲得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