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花開頃刻,惆悵刹那芳華

夢中魂似斷,醒後淚真流。

——佚名

遠遠便聽千鳥崖上傳來一陣喧嚷,醒言心下頗有幾分奇怪:

“咦?想那寇姑娘平素並不喜與人交接,此時千鳥崖上怎會如此喧鬧?”

不過,喜看熱鬧一向是他愛好;聽得這番動靜,醒言立時加快腳下步伐,直往千鳥崖上奔去。

待靠近千鳥崖,醒言才覺著有些不對勁。他耳力甚佳,此時已聽得分明,崖上嚷鬧之人,口口聲聲都說什麽“妖怪”“禍害”“窩藏”……聽得這些險惡詞兒,醒言著忙緊趕幾步,奔上千鳥崖。

就在他踏上久違的石坪時,正聽得那人說到:

“……不如你便從我,那前事就一筆勾銷!”

“哦!原來是趙兄。”

這時他才發現說話之人,正是先前曾見與華飄塵一道的崇德殿弟子趙無塵。

“趙兄莫非是來尋我切磋笛藝?”

正說得起勁的趙無塵,這時才發覺醒言二人的到來。聽得問話,回身看去,正見醒言含笑立於身後。

乍睹醒言,趙無塵倒似猛然吃了一驚。略定了定心神,才有些尷尬的說道:

“其實、也不是——那個……”

“咳咳,也只是尋常來看看。”

“哦?那為何剛才聽趙兄提甚‘妖怪’、‘窩藏’的話兒?”

“是嗎?咳咳……”

“呃?怎不見雪宜出來迎我?”

不管趙無塵窘狀,醒言這才發覺,在這盛夏時節,自己居所四海堂,竟正是門戶緊閉。

“寇姑娘,我和瓊肜剿匪回來也!”

“寇姑娘,你在裏面嗎?”

喊了一聲,不見回答。這時醒言才覺著有些不對,便返身問趙無塵道:

“無塵兄,你剛才和誰相鬧?你可知寇雪宜在屋中嗎?”

正在趙無塵口中囁嚅,不知如何答話時,醒言瓊肜二人,卻忽聽到那原本悄無聲息的石屋中,忽響起一陣啜泣之聲。聽那泣聲漸起的情狀,想來屋中哭泣之人,已是壓抑良久。

雖然,那屋中傳來的泣聲並不甚高,但醒言卻聽得一清二楚。再聯想起先前聽到的喧鬧,這位正眺望石屋的少年,霍然轉過身來,雙目炯然生光,直直逼視趙無塵,冷冷說道:

“請教趙兄,此事你作何解釋?”

“這個、張兄誤會了。其實也沒甚事,只是……”

正說到這兒,那屋內啜泣之聲略略轉高;正口角囁嚅進退失矩的趙無塵,卻忽似被針芒戳了一下,心中怪道:

“咦?!奇怪!原本我不應該是理直氣壯的麽?——怎麽在這煙花之地出身、只會吹幾手怪笛的暴發小兒面前,竟變得如此不濟,就好似自己真做錯什麽事一般!”

當即,醒言便突見這原本神情萎靡的趙無塵,忽的將脖一梗,揚眉回望自己,傲然說道:

“此事?此事還要問堂主自己!”

“問我?趙兄此話怎講?”

張堂主一頭霧水。

“哼!且莫裝憨。我來問你,身為上清宮一堂之主,張醒言你為何要藏汙納垢、收庇妖物?”

“藏汙納垢?收庇妖物?”

“不錯!”

趙無塵斬釘截鐵答了一句,接著又呵呵冷笑起來:

“佩服啊佩服!張堂主果然不是常人。被我說破心事,現在居然啥事沒有,一副毫不知情的委屈樣子。”

莫名其妙的少年,聽他這話說得陰陽怪氣,便有些不悅道:

“無塵兄,你這話是從何說起?此事我真是不知,絕非我張醒言故作懵懂。”

頓了頓,醒言又誠懇續道:

“上次我一睹趙兄風采,頗生仰慕,心下多有結交之意。若是今日趙兄要這麽說,可真寒了醒言的心。”

“哼哼,誰知道呢。”

趙無塵一臉的不以為然,

“當然,本道也無暇與你計較。今日既被你撞見,便不妨攤開了明說。”

“正當明說!”

“好!那我就不妨直言。其實,我絕無閑心去推究,張堂主在堂內收納這樣一個明艷尤物,倒底是何居心;只不過,現在既然讓我撞破,那張堂主便得割愛,讓這雪宜‘姑娘’歸我。當然,”

正侃侃而談的趙無塵,瞧了眼前少年一眼,又添了一句:

“如果堂主舍不得,那雪宜仍可住在這處——不過事先可要說好,若是我喚她,可是要隨叫隨到。”

說到這兒,這趙無塵臉上竟現出幾分古怪神色。這神色,有幾分曖昧,還有幾分猥瑣,倒讓醒言似曾相識。在哪兒見過呢?

哦,原來這神情,當年花月樓中很常見。

“原來趙兄是為這事。”

醒言倒一時沒怎麽反應過來:

“這事我也想過。其實雪宜處世,一直清冷淡薄。我思摸著,若為她覓得一個如意鴛侶,說不定能讓她過得開心些。上次見過趙兄風采之後,我倒也並非沒這麽考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