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秋空劍唳,喝破夢裏神機

當醒言與瓊肜雪宜逗留在南國分野的蟠龍小鎮時,這夜八月十六,京城星相官在星書中寫道:

“八月丁巳,七曜入月,為經天。大臣有匿謀,帝野有戰。亂臣死。”

雖然星書中只是寥寥幾筆,但星相官第二天呈給皇上的奏表中,則又添上一番解釋:

“……日陽,則月陰;月陽,則星陰。陽者,君道也;陰者,臣道也。月出則星亡,臣不得專也。明月晦而暗星見者,為經天。其占曰:‘為不臣,為更王。’”

星官這段注釋說,按陰陽學說,萬物皆有陰陽,陰陽本身相對。若太陽為陽,則太陰月亮為陰;若月亮為陽,則星辰參鬥為陰。與此對應,君臣之道中君為陽,臣為陰。本來明月照天,便看不到大多星辰;但昨晚天空月明星稀之際,突然北鬥七星一同耀亮,實是大為可疑。按星相官多年的研習,昨晚出現這樣異象,表明天下有人不臣,懷有取代當今聖上之心。

這時節,天下承平日久,久未動過刀兵,星相官這番奏表一經宣出,朝堂上頓時一片嘩然。那些深信星道的臣子,紛紛出列奏請皇上早日清查朝野是否有心懷叵測之人。而那些從來不信占星異術的耿直臣子,則又梗著脖子直斥星相官所言荒唐,懇請皇上不要偏聽術士官員之言。而這爭執之中,平日拉幫結派走得親近的朝中大臣,又暗地裏互相中傷,一時間朝堂上群議粥粥,當真是亂作一團!

而在這些紛亂的朝臣中,又有少數人,暗地裏心懷鬼胎。

不說千裏之外的朝堂上這一番驚疑爭吵,此刻蟠龍小鎮這處不起眼的客棧小院中,卻沉浸在七朵白光爛然的巨大光團中。

對應天西北那七點燦然放光的北鬥七星,這七團光芒也在相對狹小的空間中排布成天罡鬥杓的形狀。在這些芒焰煟然的鬥陣光團中,那位本該熟睡在竹榻上的少年堂主,卻悄然而起,體態無比自然的飄向院中那北鬥星陣的中心。飄舉之時,雖然他雙目緊瞑,仿若不知,但冥冥中似有一股神秘力量,在他身下襯托,讓他如飛鳥般飄空不墜。

當醒言飛升到星陣中央,無意識的停住身形時,就好像是石子擊破靜潭,一時間波光轉折,小院中所有的一切一齊搖漾,所有的景物都變得動蕩透明起來。這時候,醒言和那七朵光團一起,飄飄渺渺,仿佛都成了本體倒映在夜空的虛像,所有的障礙都不再存在,光團浸潤著樹木,手足伸入了枝葉,仿佛他們本來就置身於空無一物的曠野上空。

匪夷所思的異象發生時,整個客棧卻依然沉睡如初,仿佛一切都只是夢幻,不能驚動任何人。只不過,與安靜的客棧相比,它上空那廣袤無垠的夜空中,卻起著巨大的變化。少年隔壁那兩位靈覺敏銳的住客,猛然便從夢中驚醒,一起下地穿上裙衫,推開房門倚門而觀。

“哥哥他……”

此刻展示在瓊肜、雪宜眼前的場面,極為壯觀:

滿院星光燦爛如空明積水,自家堂主在其中窅窅冥冥,如水底遊魚般遊轉自如。而那浩大星空下,滿天都是絢爛紛華的七彩光氣;這些串連天地的光彩,正如匹練般從四面八方匯聚到鬥杓星陣中。甫進星陣裏,這些雜亂無章、五彩畢具的天地靈氣,便按著北鬥七星的方位,順次沖向那處在中央之地的身軀。到了星陣中,這些天地元靈便褪掉五顏六色的光彩,凝煉成一股至清至純的虛空之力,連綿不絕的匯入少年軀體中。

在這些力量的沖擊下,此刻醒言如同遊魚飛鳥,在這片虛空中翔轉返折。

而在那天空中彩氣轉淡、院落中七曜光芒轉暗之時,又聽得“呼”的一聲,有一把劍器破空飛來。窈窈星光中,這把近來晦暗靈光的封神古劍,此刻仿佛重又通了人性,在虛空中凝注少年片刻。“看”到他承受如此強大無儔的天地之力,煉化後仍然神態自若,這把封神古劍不禁劍尖微點,就仿佛在點頭稱贊。於是須臾之後,在附近兩聲驚叫聲中,這把通靈古劍驀然閃耀起璀璨的光華,就如同剛才那些天地靈力,雪練般朝少年沖突而去。

“妖怪?!”

等瓊肜、雪宜一聲驚叫,以最迅捷的速度馭起兵器要去阻擋那劍時,卻見那弑主怪劍已是穿心而過,“颼”一聲不知飛到哪兒去。

“哥哥!”“堂主!”

等這兩聲帶著哭腔的喊聲響起時,這明亮如晝的院落中忽然一片黑暗,然後就見到平和恬淡的潔白月華,重又充盈於小院之中。

“哥哥你……”

等看清院中情況,原本涕淚橫流的小瓊肜立時破涕為笑,飛一般跑上去,撲進那位微笑佇立的少年懷裏,使勁察看他胸口是不是真的破了個大洞。她身後那兩支朱雀神刃,突然失了主人操控,一個不察,便“吧嗒”兩聲一齊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