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茅舍竹籬,自饒天真清趣

這天上午,說話間醒言三人便遠遠看到饒州城的輪廓。

這是個冬日的早晨,空氣清冷,晨光中景物一片蕭條。腳下這條城西的驛道,兩旁樹上的葉子早已掉光。從郊野上吹來的西北風,掠過光禿禿的樹枝,吹到行人身上,將一股寒意順著脖子灌進衣領,讓人遍體生涼。城外道路上絡繹不絕的進城行人,大多縮著脖子,悶著頭一個勁兒的趕路,只盼能早點進城,找個地方歇腳,暖和暖和身子。

當然,這些繞身而吹的西北風雖然寒涼,但對醒言這三人毫無影響。寒冷的朔風裏,雪宜的神色倒比平日更加自若,脂玉一樣的素手中提著一個粗布行囊,跟在醒言身後款款而行。瓊肜此時,仍是那麽好動,顛顛著跑前跑後,偶爾發現道旁樹木枝頭殘留的一片枯葉,便好像碰到天大的發現,興奮的讓堂主哥哥雪宜姊擡頭一起看。

見她這番天真爛漫,原本鄉關將近心情激蕩的少年,心中也不禁稍稍平復,臉上露出莞爾笑容。

過不多久,醒言三人便跨進饒州城的城門洞。來到城裏,身後高大的城墻擋住了野外吹來的寒風,眼前街上行人熙熙攘攘,道兩邊商販吆喝不停。紅火的市景,讓這清冷的冬日也變得有些溫暖;此時那明亮的陽光再從城墻垛上射進來,照到人身上,便讓人覺得好生暖洋洋。

進了饒州城,耳中聽著嘈雜而親切的鄉音,口鼻裏呼吸著早市特有的食物香氣,遠遊在外兩年的遊子,忽然平生第一次感覺到,原來自己家鄉,還真有一股熟悉的氣味;即便自己走出多遠,離開多久,也永遠都不會忘記。

“這就是哥哥常說的那個城嗎?”

神色復雜的少年身畔,瓊肜正轉動著烏溜溜的眼睛,好奇的朝四下不停張望。

“是啊!這就是饒州城。哥在這城裏,呆了十幾年!”

說起來,這饒州城本就不大,醒言又打小就在城中廝混,按理說來,那些街坊鄰居應該早就認出他來才對。只是走了這大半天,雖然身後尾隨了不少市井行人,旁邊的商販市民也對他們指指點點,但過了幾條街的功夫,居然沒一個人叫出他醒言的名字!

也許,當年的少年已經長大。兩年的清修磨礪,已足夠把他從一個整日混生活的窮苦小廝,改換成豐神清俊的公子哥模樣;而更重要的是,此刻他身邊那兩個女孩兒,俱是嬌娜仙麗,小女明媚,大女出塵,行動間恍若天人——

二女這樣的體態姿容,即使放在佳麗如雲的揚州城,也已是超凡入聖;現在行走在這小城中,又如何不讓滿城哄動!一時間,即使那些當年和醒言大有淵源的街坊四鄰,也全都將兩顆眼珠死死盯住他身畔那兩個絕世嬌娃——一雙眼睛早已不夠用,哪還顧得上要去察看是誰在和她們同行?

這些驚艷的市民,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花了麽?眼花了麽?那仙女兒白天就下凡了?”

且不提所到之處人群騷動,再說醒言,帶著堂中這倆女弟子,又轉過兩條街,來到一個他非常熟悉的場所。

剛到了此處,醒言便看到一位胖子正在台階前賣力的吆喝:

“各位南來北往的大爺大嬸、公子小姐們!快來咱稻香樓享用早膳!咱稻香樓,可是那上清宮堂主曾經照料過的酒樓!”

……聽了這公鴨般的破鑼嗓,不用說,一定是那位吝嗇成性的胖掌櫃了。當即醒言便上前,笑著打起招呼:

“我說劉掌櫃,生意不錯嘛!”

“那是那是,承惠承惠!”

聽見有人稱贊,稻香樓老板劉掌櫃趕緊轉過頭來,要看看這位識趣的好人是誰。

“你是……哎呀!”

畢竟是開門做生意之人,這胖乎乎的劉老板真個眼力驚人;才一踅摸,便立即發現這人是誰。當即,身體發福的酒樓掌櫃便猛一轉身,奔上台階就往酒樓門裏逃去。

“站住!”

慌不擇路的胖掌櫃,幾乎才跑得兩步,就只見眼前人影一閃,那位當年被他得罪的少年就已經擋在他面前!

“哎呀!”

見前面無路,劉掌櫃便趕忙轉身;誰知剛一轉過來,他便只覺一股寒氣逼來,面前那兩個俏麗女娃兒,正一臉不善的擋在自己面前。

見得如此,胖劉掌櫃只好轉過身來,一臉訕笑著跟眼前少年陪話:

“咳咳,張大堂主,當年是小的不對,是我狗眼看人低!堂主您說,您老人家今天要怎麽才肯放過小人我!”

一臉嘻笑著懇求完,便等少年發落;但真等醒言眉毛一揚,想要說話,這位劉掌櫃卻又立即嚇得臉色蒼白,趕緊哀求道:

“張堂主!大人不記小人過,您下手可千萬要輕些啊!”

見他這麽害怕,醒言卻哈哈一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