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方寸容塵外 青漪近蓬萊

題記:柳菲兒對待石野感情“只受夢中”,綠雪對待風君子的感情“不入人間”。看上去異曲同工,實則根本不同!所以風君子能夠想通,而石野也明白柳菲兒是在玩火。石野和柳菲兒之間,玩火的是柳菲兒,因為她不是夢中人;綠雪和風君子之間,需要解悟的風君子,因為綠雪本不屬於人間。本書第八卷是“草木篇”,名為草木無情,同時也就是在談一個“情”字。只有如此鋪墊,我才能繼續去寫第九卷“真空篇”中的修行。

風君子十六歲的生日宴風平浪靜,張枝與七心看上去也相安無事。但是我觀察了她們在席間的言行,有一種感覺——如果這兩個女子都想和風君子在一起的話,七心能夠容的下張枝,張枝未必容的下七心。其實她們之間如何看對方無所謂,主要還是看風君子怎麽想。如果風君子真是一個輕浮浪子,按現在這種特殊的情況,七心和張枝早就都是他的女人了。可這小子偏偏不是!

風君子有時言語不太嚴肅,舉止似乎也不夠穩重,但還是一個很重情的人。我已經知道,他和昭亭山的草木精靈綠雪有雲雨之歡,並不想隨便就這樣算了,而是真心真意想和她在一起。他給那間茶室起名“綠雪茗間”,恐怕不是為柳依依準備的,而是為了綠雪。可惜綠雪拒絕了他,不願意到人世間與他相伴,原因很奇怪——草木之情與人不同。

我非草木,不知道綠雪是怎麽想的。不過這兩個人是也是夠奇怪的!綠雪自稱紮根昭亭山一千六百度春秋,恐怕早閱盡人間滄桑,人間的一世相依在她眼中只是短短一瞬;而風君子不過是十六歲的少年,一旦有愛欲纏綿想和她廝守成雙也是完全正常。但如果換個角度看,風君子風流快活卻不用負任何責任,換作別人恐怕求之不得!可是風君子居然暗自流淚了。後來這小子說他想通了,該不會是這樣想通的吧?

然而這頓飯讓我感觸最深的還不是風君子,而是我自己。風君子杯酒賦詩,眾人稱妙,張枝當時看他的眼神簡直是喜歡得不能再喜歡了,連紫英姐都佩服不已。相比之下,我遠沒有他那種博古通今、信手拈來的才華。如果不算我一年多來接觸的佛道兩家修行,我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中學生。

我又想到了柳菲兒老師,她說過願意在夢中接受我的感情,但在現實中還不能……除了我們身份和年紀的尷尬之外,還有什麽別的原因嗎?柳老師參加了上次的國際研討會,會場上的她,談吐文雅、見解精妙兼之家學淵源不俗,再加上天生麗質,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都是那麽讓人心怡神蕩。那麽多領導、專家看著她的時候眼睛都直了,而我,只是站角落裏不起眼的傻小子。她出身名門世家、秀外慧中,有一種東西是在不自覺中天然流露的——想當初我第一眼看見她,就驚為天人,思慕的種子早就埋下了。

現實中我和她一點也不般配。至少現在的我,配不上她!這正是我的感慨之處。看來,應該多學、多想、多經歷,才能真正的改變我自己,不能再死守著幾篇課本做一個半廢學生。我雖然有耳神通的聲聞成就,可以過耳能詳,可是又沒有人給我開百家講壇,還得靠自己多長見識。有意思吧?我不想再做一個老實規矩的學生,卻成了一個更好學的人。

……

蕪城圖書館藏書五十萬冊。規模不算是很大,但比我們學校的圖書館大了一倍多,更重要的是,這裏可以查到很多關於蕪城的歷史文獻。花二十塊押金就可以辦一張借閱證,閱覽室的人一向很少,環境很幽靜。我正在查閱厚厚的一大冊《蕪城州府志》。

這部《蕪城州府志》,風君子提到過好幾次,我一直沒有想起來自己去看它。我說我要借這部文獻的時候,那個戴著眼睛、三十多歲的圖書管理員告訴我不可以,因為那是館藏的歷史档案。後來我和他多聊了幾句,原來他也是蕪城中學畢業的。我們又聊到了學校裏的老師,唐老頭也教過他,我趁機說唐老師曾多次在課堂上介紹蕪城的各種歷史掌故,他也連連點頭。再後來,出乎我意料的,他主動同意將《蕪城州府志》借給我查閱,只是不準帶出去。

我果然查到了很多以前我想知道又不知道的事情。首先是關於青漪江的,我看見了一千七百年前的蕪城太守謝遠揚關於“青漪水道不可占用屯田,否將招致水患,圖小利而有大害”的古訓。風君子今年夏天在鯉橋圩“鎖白龍”時也說起過,這條古訓蕪城人遵守了一千多年,直到三十年前才出現了鯉橋圩和天門圩。

另一條關於青漪江的特殊記載是每六十年的一次的大水。每到農歷辛未年夏季,六十年一輪回,青漪江都會有一場大洪水,從上遊的青漪湖漲潮開始。數百年來一直如此,人們不知何故,疑為天意神跡。讓我感興趣的是,這個時間恰好和每一界宗門大會舉行的時間重合,不知道兩者之間有沒有關系。上一個農歷辛未年是1931年,而下一個農歷辛未年是1991年,就是明年。青漪江今年已經有過一次特大洪水,原因是白龍作亂。難道明年還會發一次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