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思行常問我 浮遊懸星河(第4/5頁)

黃山以雄奇險峻著稱,有時候兩座山峰很近,但你卻不能從一座山峰到另一座山峰上去,因為中間有千丈深谷相隔。比如在蓮花峰上看煉丹峰,峰頂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幾乎有一種伸手就能摸到的錯覺。但你卻找不到路過去。在夏天,這裏是一片很熱鬧的風景區,但是在除夕之夜,黃山早已封山謝客,若大一座山,沒有半個人影。不是旅遊部門不想開放掙錢,而是落雪結冰之後,山路上根本沒有辦法行走。

黃山頂上也有不少賓館,分布在青雲林海、光明頂、北海等處,據說費用比山下貴得多。柳依依給我錢,大概就是讓我這麽花的。可是我來到這裏,發現我用不著花一分錢,因為所有的賓館都貼了封條,服務人員全部下山了,連個值班的都沒有。我可以任意挑房間去住,哪怕是總統套房也可以,不會有人來收錢,美中不足之處就是沒有客房服務。我就住在迎客松旁的玉屏樓賓館,也很瀟灑的住進了最好的套房。

除夕之夜,萬家團圓,而我卻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玉屏峰最高處的臥佛石之上。天上無月,星光格外燦爛,腳下有雲,層層鋪卷如海。我低頭看夜色下的雲海,卻看見了雲海中的星空!這是一種非常奇異的雲層水霧結晶的反射現象,雲海居然反射出了一片星光,讓人只覺得天地空懸,不知身在何處。

……

我犯了一個錯誤,我是先到蓮花峰再去煉丹峰的。從蓮花峰看煉丹峰覺得很近,但是要過去的話路卻極遠。我幾乎等於先下山再上山,從千丈谷底的松林中重新攀登煉丹峰。大年初一天快亮的時候,我正在山壁上穿行,漸漸的周圍的馬尾松變成了黃山松。黃山松是馬尾松的一個變異品種,它的根系能夠分泌一種酸性物質分解巖石,因此能紮根於峭壁之上。它的生長極為緩慢,一根不起眼的小松樹可能已經有上百年樹齡。

若大一座無人空山,我在山腰的樹叢中居然還碰到一夥攔路劫道的。不要誤會,這些“歹徒”不是人,而是一群胖呼呼的黃山短尾猴。我大概是侵犯了猴子們的領地,這些家夥沖我齜牙咧嘴的亂喊亂叫,有幾只膽大的居然還想過來扯我的衣服。我現在可沒興趣去跟猴子們糾纏,加快腳步越過樹梢。再向上走,就是裸露的峭壁了,這種地方連猴子都上不來。

太陽是和我一起升起的。我到絕壁最陡峭的地方時,正好看見了日出。其時雲海已經散去,露出了滿山的蒼與翠,蒼翠之間還有殘雪未消。山石與松枝上的點點殘雪和薄冰倒映出東邊半天丹霞。半輪紅日從遠處的山巒間捧出,霞光把我的臉也映成了金紅色。我站在絕壁伸出的松枝上,回頭看著太陽,卻一眼看見了一個人。

這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穿著一身灰藍色的中山裝。面色平和略帶一點愁嘆。從我的視點正好看見他的側面,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這樣的一個人如果平常遇到,也許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可是在這黃山煉丹峰的峭壁上看見他,立刻就知道他的來歷不凡。

他盤腿坐在絕壁突出的一塊巖石上,面對著日出的方向。霞光射在他身上,四周的石壁散出一圈朦朧的七彩光暈,將他籠罩其中。這是一幅很有意境的畫面:靜坐的人,峭立的山,滿天的丹霞,幾乎溶為一體不分彼此。看他的樣子我就知道他是在行功修煉,也許他修煉的這門道法與我的“采日”類似,在日出的丹霞中打坐。

這個人很可能就是丹霞生。我並沒有急著打招呼。修行人行功時忌諱別人打擾。我靜靜的站在松枝上等待,等待他行功完畢。我並沒有等多久,大約半個多小時之後,太陽已經升的山峰之上,霞光變成了金色艷陽。只見那人嘆息一聲站起身來。

我遠遠的做了一揖,恭恭敬敬地開口說道:“請問,您是軒轅派丹霞生嗎?石野拜訪。”

丹霞生聽見有人說話,神色一變,似乎有幾分驚疑,猛一轉身看見了我:“石野?蕪城的石小真人!這過年時節,你怎會來到此處?”

丹霞生聽說過我的名字,看來我的名氣真不小。但看他的表情,並不是很高興的樣子。這我能想到。凡夫子早說過他們夫婦收集天下靈藥欲煉九轉紫金丹,這是十分隱秘之事,既不想有人打擾也害怕有人來爭奪。此時說話不能讓他誤會,我又恭恭敬敬地說道:“是我。今日打擾,事出有因。日前我在蕪城偶遇軒轅掌門凡夫子,受凡夫子所托,送來朱果四枚,希望丹霞道友不要覺得我冒昧。”

丹霞生的神色由驚疑變成了驚喜:“原來如此,我說你怎麽能找到這個地方,原來是掌門師兄……我剛才就聽見動靜了,還以為是山下那個調皮大膽的猴王呢。……不好意思,剛才失禮了。”說著話,起身貼著山壁騰空幾步,來到近前,也舉手對我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