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手中仗劍心入妄 神通難憑落真空(第2/3頁)

明月很好奇地眨著眼睛:“傻子就是傻子,有什麽當不當的?……清風哥哥,你把話說清楚吧。”聽見這樣的反問,梅振衣簡直有點發暈,清風想了想,對梅毅道:“你現在的情況,拿起劍是一顆妄心,放下劍是一片真空,心法只有這兩句。這是兩重劫數齊至,渡過之後又是一番新境界,那時不僅有大成真人之境,也可入脫胎換骨的玄關之門了……好了,我今天說得夠多了,不要再問,你不是我的弟子,我只是引發你的兩重劫數而已,成與不成,在你自己。”

梅振衣聽見“你不是我的弟子”這一句,突然間反應過來,其實未必要問清風啊,自己還可以去問鐘離權。既然是飛升成仙之前的世間修行劫數,鐘離權不可能不知道。清風講得很清楚,只是相助不是指教,那麽就不會再多說了。

其實以梅振衣之聰明,他聽見這句同時也心中一動——或許可以乘機建議梅毅拜清風為師,聽清風話中的意思弄不好就能成。但梅振衣卻沒有點破,因為他看不透清風這個人,不敢確定是禍是福,說實話,他也有點怕了清風了。

他拉了梅毅的衣袖一下,先揀好話說道:“毅叔,恭喜你了,歷劫之後便有大成就。其余的事不必煩惱,不要忘了東華上仙是我師父。”

梅毅還有些懵懵懂懂的,沒有完全回過味來,搞不清自己是走運還是倒黴,被梅振衣拉著就走。這回不能施展神行之法了,又想早點趕回蕪州,路過下一個市鎮時雇了一輛馬車代步。梅振衣與梅毅坐車,清風、明月仍然跟在後面步行不願上車,梅振衣也就不管他們了,吩咐車夫只管揚鞭趕路。

車把式心中驚詫已極,趕了這麽多年的車還從來沒碰到過這種怪事,一位中年男子陪著一位少爺模樣的孩子坐車,卻讓另外兩個更小的孩子在後面走路跟著。他好言提醒是不是也讓那兩個孩子上車,反正車上還有地方。而那位少爺卻要他不必管,催馬趕路便是,先把車錢給付了。車把式只得催馬。還不住回頭看,發現不論車走的有多快,那兩孩子始終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看似走的不快卻一點都沒落下。大白天的見鬼了?這些人究竟是妖怪還是神仙?

這一路上,車把式一顆心始終在撲騰亂跳,到了晚上進舒州城打尖,那位少爺吩咐在城外停車對兩名童子說:“我要陪毅叔進城住店,二位請自便。”然後就進了城,車把式驚訝地連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進城之後,車把式就要告辭,要他們第二天另找一輛車,給雙倍錢也不願再拉,無論梅振衣怎麽解釋都沒用。看來是把清風、明月當成妖怪了——要是神仙的話,誰會這麽怠慢,進城之後放之野外?梅振衣也無可奈何,只得讓車夫自去。唉,帶著這一對仙童上路,說是什麽都不必管,可隨處都有麻煩啊!

住下之後,梅毅不時還在喃喃自語,念的就是那兩句:“拿起劍是一顆妄心,放下劍是一片真空……到底拿起還是放下?”若有所思、若有所悟,也有點象犯了魘症。

就算不談修行,精通醫道的梅振衣也明白梅毅此時的心態,再多勸無益。此時當然無法去問鐘離權,但可以“見”孫思邈啊!進房之後與梅毅打了聲招呼,在床上定座,進入“如神在”靈台定境。

上次在萬馬軍前入定,與師父交談,最後幾句話說的很特別,不似平常心印交流,倒像是面對面告別之語,梅振衣當時得知老人家已經仙去了。靈台中再見,孫思邈和藹慈祥一如往昔,梅振衣不禁傷感,同時也更加恭謹。

聽見梅振衣轉述梅毅之事,孫思邈竟然笑了,微笑著說了一番話大成真人境界之後,在脫胎換骨之前,修行中確實有這麽一個階段,那就是不用神通,不僅僅是不可用,而就是“不用”,佛門稱之慧而不用。這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心境轉變,以適應有了一身神通法力之後的變化。這個境界不是人人能有的,有人修行一世也找不到這種感覺,因為修行人得了神通法力之後,皆會視為成就依仗,不容易放下,就算嘴上說放下心裏也放不下。但如果不經歷這個階段,也無法修證再往上“脫胎換骨、神通俱足”的境界。

從這個意義上講,梅毅今日所遇,是天大的福緣!

梅振衣以前常說的修行次第,如五氣朝元、易筋洗髓、脫胎換骨、出神入化,是醫家從身體爐鼎角度談的,沒有概括心境的變化與悟道、證道的層次,是一種相當簡練的說法。而實際修行遠不止這麽簡單,會經歷重重考驗,因法、因人而異。這種考驗也稱為劫數,飛升之前世間修行種種劫數無名,比如梅毅所遇。梅振衣起了個名字叫真空劫。為什麽會無名,首先因為它對每個人的影響不一樣。比如有不少佛門高僧,入門得神通時就不為依仗,也從來不以此偷酒吃肉,真空劫這一關自然就過去了,歷劫就似沒有遇到一樣。之所以無名的第二個原因,是因為說不清到底會遇到哪種考驗,反正境界到了遲早都是躲不過的。比如梅毅這種情況就很復雜,不僅有所謂的真空劫,現在拿起劍也成了他的一種妄心。那就再起一個名字吧,叫妄心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