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昔者蝶化莊周夢 孰分振衣與梅溪(第2/3頁)

不知不覺中,一扇純白的吉祥軟草蒲團已經編完了,他又開始編第二個。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屋子裏沒有燈光,但梅振衣已經不再用眼睛去看,就是以神識去感應,那些軟草莖仿佛有了生命,一根根自動地在他指間跳動、纏繞、穿梭,當天空完全黑了下來的時候,第二個蒲團也編好了。

梅振衣從回憶中醒過神來,知焰還沒回來,他搖了搖頭安定心神,又想起了今天問鐘離權師父的那些話。鐘離權沒有回答,那就趁這個時間,去靈台中問孫思邈吧。

靈台中孫思邈還是慈祥的長者形像,聽見梅振衣問的話,微笑著說了一番道理鐘離權為什麽要立那一戒?修行中關於“欲”地戒律從來不是為戒而戒。就以色戒而言,立戒本身解決不了色欲勾牽,如果心性洗煉不夠,就算你不破戒,一樣會被心魔所擾。不能幹的事情還不能想嗎?定境中這一想,麻煩就來了。

那為什麽還要立戒?如果心性境界不到。又不以戒律節制的話,容易食髓知味沉溺其中,那麽修行者的心性就很難再穿鑿了。況且在爐鼎未成,氣血未足之時,萬一縱欲過度,就別談什麽心性了。連修為都會退失。所以為“欲”立戒常常是一刀切的禁止規定,不是從根源上解決,而是防微杜漸,直到修行者自己心性境界已足,無需此戒也能約束心性。到了那個地步,所謂的戒也就無所謂了。再比如說色戒,修為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後,還要依著這一戒的約束才能不受勾牽,本身就是著相。

世人常談著相不著相,其實只有大成真人才有資格談“著相”一說,達不到這個境界很難分清何為本、何為相。

一般門外人不懂,修為未到大成的修行弟子也不明白,再加上各人的資質、悟性千差萬別,所以師門立戒是一刀切到底統一約束,無法也不能公開解釋清楚的。否則容易遭到門外人妄議,也可能引起種種誤會。

說到各門戒律,依據師傳道法的不同,有的是貫穿始終的,有的是師父臨時給特定的弟子立下的。比如鐘離權欲傳授的丹道,並不戒男女之事,卻根據梅振衣的情況,臨時給他立了一戒。假如梅振衣自己破了戒,師父可以不收他為弟子,又或者他的心性境界到了。這一戒也就不存在了。

所以鐘離權會說梅振衣問的那一番話是廢話,他沒解釋,靈台中的孫思邈給講透了。從另一個意義上來講,也是定境中的梅振衣自己悟透了。

貫穿始終的戒律也有例子,比如說孫思邈收梅振衣為徒時,讓他受了一戒“勿為含生之害”。這一戒也很有講究,它與一刀切的“不可殺生”是不一樣的,貫穿梅振衣修行的始終,只要他還認孫思邈這個師父修醫家道法,就得守這一戒。

話說到這裏。梅振衣道:“多謝師父點明,騰兒知道了。”

孫思邈道:“你知道了,卻沒有真正的參透,僅有悟性不行,修行中需要歷證方可。騰兒,我見你心思有此雜亂,可知其中源由?”

梅振衣:“知其中源由,卻說不清楚。”

孫思邈:“既然說不清楚,那就去吧。”

梅振衣:“去哪裏呀?”

孫思邈:“去那緣起之處啊,眼前的為師只是在你靈台中的一道心印,但人們自己也會給自己下心印,卻恍然不覺。這一去,如不能徹悟,就不要回來!”

孫思邈說完話突然一揮衣袖,靈台中的場景變了,或者說梅振衣的定境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變化。他不再是於定境中與孫思邈對話,而是離開了定境,人卻沒有“回來”,元神不再外感,徹底“迷失”在“自我”當中。

靈山心法修行了這麽長時間,破關之時,連梅振衣自己都沒想到。世界突然變了,靈台中的孫思邈消失了,他也分不清自己是否還在定境中,但周圍不再是承樞峰上的隨緣小築,而是一條人流雜亂的大街,前方路口有一輛公交車正在駛過。

他居然回到了二十一世紀!梅振衣甚至還記得準確的日期,就是二零零八年十一月十四日下午,他正走出校園準備去市場買水果。他身後跟著三個鬼鬼祟祟的地痞,前面不遠處有一個一塵不染的水果攤。怎麽回來了?難道又經歷了一次穿越嗎!自己究竟是梅振衣還是梅溪?這是在做夢嗎,卻不像是夢,所有的感覺都是絕對的真實而清晰!難道是在恍惚間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夢見自己去了唐朝?——“梅溪”有些懵了。

……

知焰在夜色中走進隨緣小築,一眼就看見了地上散落的吉祥軟草莖,還有兩個嶄新的蒲團,梅振衣正在其中一個蒲團上靜靜定坐。

知焰的神色變了,以她的修為,竟然沒察覺到梅振衣在這裏,看見了才知道。這不可能啊?緊接著她想到了一件事,看著梅振衣微微點了點頭,卻又皺起了眉頭。眉頭剛剛蹙起。又突然回頭看去,只見鐘離權不知何時也走進了隨緣小築。他們兩人都很小心的收斂起周身神氣,也沒有開口說話,不想打擾定坐中的梅振衣,只用神念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