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聽琴置酒牡丹坊 奪席談詩占花魁

插一段後話,銅匭鑄成之後立於洛陽宮門之前,所收到的第一封匿名信就是狀告魚保家,揭發他曾在江都為徐敬業叛軍建造新式軍械,讓徐敬業覺得有所依仗才決心起兵造反的。匿名投書中將魚保家當初造了何種軍械,做何用途說得清清楚楚。

魚保家可倒黴了,被尚書都事、著名的酷吏周興拿辦。魚保家一開始大呼冤枉,可是見到他親手設計的那一批刑具,腿立刻就軟了,老老實實的全部招供,被叛斬立決。他是銅匭的設計者與建造者,也成了第一個死於銅匭告密的陰魂。知道內情的人聽說魚保家死了,無不拍手稱快,暗地裏評價只有一個字——該!

至於魚保家究竟是不是穿越者,梅振衣最終也沒搞清楚,他也沒興趣知道。

父子之間當晚談論魚保家也就到此為止,沒有再往深說,也不必再深說,梅孝朗自然知道該怎麽辦,而魚保家後來也確實就是那種下場。說完這些南魯公心情好多了,舉起酒杯道:“騰兒啊,為父敬你一杯!今天才發現,你的心機不淺啊,這不應該是孫思邈所教,也不應是東華上仙所授,你在江南這幾年,究竟是和誰學的呢?”

梅振衣這段時間一直在父親面前做個乖兒子,一不小心還是露出了老江湖的心機,趕緊雙手捧杯道:“這是行遊萬裏,在市井中所沾染,孩兒心裏明白,此等心機能不用就不用。”

梅孝朗:“程玄鵠曾經也指點過你,他倒是個打理俗務的人才,可惜與裴炎、程務挺一黨有牽連,有功也不得升牽。為父在朝中打點打點,就把他調到蕪州去做刺史吧,有事也好照應。”

梅振衣點頭道:“那我就替梅毅與張果謝謝您了,梅毅最近兼領蕪州刺史,就是個不管事的甩手掌櫃,什麽政務都托張果幫忙處理。張果現在不僅是菁蕪山莊的管家,簡直也成了蕪州城的管家了。程先生一來,他們可都輕松了。”

梅孝朗看著兒子:“騰兒啊,你這一次為了陪我,在洛陽留的夠久了,該回去了。我已命人往你舅舅家送去聘書,你蕪州之後就可以娶那兩個丫頭過門了。你不願入朝為官,我也聽聞你想在蕪州經營自己的基業,這樣也好,洛陽雖繁華,卻不是你的久留之地。”

梅振衣小心翼翼地問了一番話:“我聽說爺爺在世時是一位不問政的閑散王爺,大唐開國的一批異姓王中,也只有他能安享天年。但父親的脾氣與爺爺的卻大不相同,您已知朝堂之形式復雜,為何一定要置身其中呢?”

梅孝朗斟滿一杯酒,緩緩地飲盡,似在默默的品嘗什麽滋味。良久之後才說道:“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就已經是南魯侯,不缺人間富貴容華。小時候與你弟弟一樣在弘文館讀書,當時有一批權臣子弟,總是笑話我父親也就是你爺爺沒出息。我自幼就有一個願望,要學好文韜武略,一展此生抱負,人生在世所求不就是如此嗎?”

梅振衣:“父親確是文武全材,朝野皆聞。”

梅孝朗:“我所求不是這種虛名,而就是為家為國一展所才學。小時候的想法很單純,讓那些笑話我的人看看,我將來比他們更有出息,到如今也就不那麽想了。”

梅振衣:“當年弘文館的那些同窗,都有誰笑話過你?”

梅孝朗一皺眉,擡頭看著天花板道:“我記得嘴最損,說話最難聽的是梁國公房玄齡家的二小子房遺愛。”

梅振衣:“他的下場如何?”

梅孝朗嘆息一聲:“那是個不學無術、肆意妄為的紈絝之徒,仗老子的余蔭做了太宗駙馬娶了高陽公主,夫妻倆是一對混賬,後來因謀逆被斬。”

梅振衣:“那不就得了,父親又何必嘆息呢?來來來,兒子敬你一杯!”

梅振衣繼續陪父親喝酒。他見洛陽朝中頗為動蕩,有勸父親隱退之心。但聽了這番話明白父親的人生理想,也就無法再深勸了。無論如何,梅孝朗今年還不到五十歲,這個年紀也不好勸他辭官歸鄉吧。

酒喝到最後,南魯公已有醉意,搖著杯子道:“張果送來的老春黃,這一月功夫讓我們父子都給喝了。你過幾天就啟程回蕪州吧,記得讓張果再送些來……對了,你這段時間在洛陽玩賞,從未去過掖庭教坊之地,明天就讓梅剛陪你去看看吧,好不容易來洛陽一趟,也別讓人笑話你。”

居然還有老子主動勸兒子去狎妓風流的,但那個年代不一樣,前文已經說過,你要是沒什麽風流韻事,出門都不敢稱名士。梅振衣來到洛陽,與滿朝文武都見了,名頭也不小,也該在見見世面。那個年代名流狎妓,與現代去夜總會洗浴中心一類的地方可大不相同,風流也要與才氣相映,如果舉止不雅談吐太俗,連妓女都看不起你。有錢無才的話可以多蓄姬妾回家自己玩去,不要到公開場合去丟人現眼,那時去高档的在風月場所,就是為了玩這種情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