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皎皎明空月依舊 漫漫天涯待風還

看見明月,青帝周圍彌漫出的那一種無形威壓之勢瞬間消失了。他蹲下身子,伸手去扶明月的肩膀道:“我是青帝殘存的一縷神識所化,如今修為更進已達金仙極致,福至心靈求證來處,你眼前所見是青帝的真容與心境,難怪不認識我,但我就是清風。”

伴隨仙家妙語聲聞已將一切前因後果解說清楚,沒有血色如透明白玉般的臉龐上還是那般不怒自威,金色的眼眸卻顯現出難得的柔和之色,銀發也不再漂浮,從身後披散到地上。他對明月說話的語氣,就像在哄一個不懂事、被寵壞的孩子。

明月雖是一個孩子的形容心境,但並不是如凡人所說的小孩,若談人間歲月,她今年已經有一千三百多歲了。明月搖了搖頭,往後退了一步,仍然說了一句:“你不是我的清風哥哥。”

你是清風,但你不是我等的那位清風哥哥,——明月這句話梅振衣聽懂了,想必青帝自己也聽懂了,青帝的真容心境、本尊法身都不復當初,當然不是送明月來的那位清風仙童。

青帝伸手沒有摸到明月,動作就這麽僵在那裏,又解釋了一句:“明月,就如世間的凡人總會長大,仙家也有修為更進機緣,我修煉了兩千多年,證金仙境界的極致復青帝真容,但這一千多年來陪伴你的清風,也就是我。”

明月看著青帝,兩人的眼眸在對視,明月的小嘴突然撅了起來,有些委屈地又說了一句:“你不是我的清風哥哥。”

仙家無廢話,但同樣一句話明月連說了三遍,含義又有所指。雖說凡人總會長大,但過程是不一樣的,清風為青帝是一種蛻變,這個人已經變了,至少不復清風的行止。明月的心境透徹無比,一絲不染,當然能看出面前人的改變。

青帝站了起來,有些無奈地問道:“你明知是我,又明知是怎麽回事,為何要這麽說話?”

明月擡起小手,一指青帝身後鑿成的長階道:“清風哥哥若來接我,是不會這麽做的。”

她說話既簡單又直指關竅。的確是這麽回事,清風已經回頭離去了,打算過幾年再來接明月,可是他在丹溪上現出青帝真容之後,青帝卻又來到了浮生谷。面對九天玄女留下的大法力攔路,銳意鑿階直至登臨絕頂,與清風的做法是不一樣的。

青帝嘆了一口氣:“我開山鑿階,面對的是九天玄女。”

明月的眼睛眨巴了幾下,反問道:“清風哥哥會來找九天玄女嗎?九天玄女會拔山與清風哥哥鬥法嗎?”

“不會。”青帝終於答出了這兩個字,接著又說道:“這又有什麽區別,我擁有清風的修行,清風的見知,清風的神識。”

明月的眼眶已經濕潤,輕聲喝問:“青帝已歿,清風何處?”

仙家妙語聲聞表達的意思很特別,清風不是上古青帝,擁有的不是上古青帝的修為與見知,但卻是青帝殘存的神識所化,顯出了真容與一般的心境行止,若說青帝是清風的來處,還不如說清風是眼前這位青帝的來處,這樣追究下去毫無意義,沒有盡頭。

青帝沒有答話,而是原地一轉身,變成了清風仙童的樣子,雖然還如青帝一般威嚴,但的的確確就是清風的形容。

明月不僅沒有上前,反而又向後退了一步,搖頭說道:“在我面前變化形容沒有用,哪怕你斬出一個一模一樣的化身,也不是一千三百年來守護我的那位清風哥哥,……韋馱天不見了,波若羅摩還能找到韋曇,可我等的就是清風哥哥,你能以斬心猿之法斬出清風嗎?”

青帝也搖頭道:“不能,這就是我求證的修行,已經如此,你就隨我回去吧!”

以往的清風就是此時的青帝,他們是同一個人,清風證金仙極致得來處真容,他不可能把自己給斬出來,而對於波若羅摩來說,她來到人間之後尋找的人已經不是韋馱天菩薩,而是她守護一世的韋曇。

“恭喜你,你終於求證了金仙境界的極致,我沒想到卻是這樣,謝謝你一千三百年來的守護,但我不會隨你回去,我要等的人是當年的清風。”明月低頭說道。

青帝的神色終於有些著急了,輕喝道:“明月,你可知自己是誰?”

這句話聽得梅振衣一愣,青帝分明有所指卻沒有說穿。明月擡起頭,眼睛中已有淚水在打轉:“清風,你求證了金仙極致,卻是這樣印證修行,我雖遺憾但也恭喜你,然而你真的是青帝嗎?我就是明月,不是九天玄女,真的已不是。”

她又一次叫面前的人為清風,但與以前所稱的清風哥哥已不是一種語氣,就是一個名字而已。青帝一見明月的淚光,急忙向後退了一步,擺手道:“你莫哭,我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