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冷視悲憫直寒透 沖騰戾血竟凝冰

藍采和話被打斷了,他很有涵養地並未發作,待屢歸塵說完後才重新開口道:“歸塵道友,請稍安勿躁,方才說得清楚,今日法會是斷緣了結各方糾纏不清之亂,而非市井尋毆,有幾句話要說……”

藍采和介紹了今日法會的四個講究:

第一、出場先解說清楚因果緣法,有非動手不可的理由,雖死無悔。

第二、要能夠斷緣了結,交代清楚後事,鬥法的目的是為不再糾纏。

第三、若做不到以上兩點,執意要糾纏,對方可請在場所有人相助。

第四、今天在場的人若舊怨未清,就當場了結,事後追究將受眾責。

這四個條件對於一般人來說可能特別了一些,但在場的都是修行人,接到請帖的一律都有大成真人以上修為。藍采和說話時自然沒有仙家妙語聲聞,卻帶著耳神通中的聲聞智慧,有大成真人修為的自可以聽明白其中的特殊含義,神念中別有一番解釋。

如換一種場合這四個條件可能過分了,但今天招集法會的目的並不是行一番殺戮爭鬥,而是勸大家止息紛爭。如果實在放不下,那麽就當場了結。

前兩個條件很公平,你要向人尋仇,得說清楚有何仇何怨,有沒有動手的理由?在坐的並不是世間衙門裏的堂官,各派尊長都有大成真人的心境,合不合因果緣法一念便知。而且鬥法是為了斷前緣,不是展開新一輪紛爭循環,出場之前必須對門下弟子交待清楚,請修行各派共同見證。

如果不符合前兩個條件,一定還要出手生事的話,等於要將這場亂局繼續糾纏到底,那麽是與在場所有人為敵,因為如今的大亂已導致修行各派皆難獨善其身。另一方面,如果你想出手就在這個場合出手,場中人此時不出手,法會後仍繼續生事,也是與在場所有人為敵。

說完之後藍采和問屢歸塵道:“你聽清楚了嗎?”

屢歸塵臉色鐵青地點頭:“當然清楚,也應該約定這四條規矩,因果緣法我已解說,請問我能不能與行蕓生了斷?”

藍采和提醒道:“你還未交待如何斷緣了結。”

屢歸塵回身沖著孤雲川眾弟子道:“不論我是生是死,一戰斬斷前緣,孤雲川弟子不得再追究前事。”

“若是如此,家師之事,應由我出手。”回廊下的青城劍派掌門雲飄渺,起身持劍插話。

屢歸塵搖頭道:“四季書遺言由我轉達,他命你與青城劍派門下不得尋仇,否則如今哪還有青城劍派?”雲飄渺還想說什麽,最終卻只長嘆一聲,深施一禮回歸本座。

“行蕓生!你若不願或不敢下場,也可留在那裏,但須發誓終身不得再涉修行各派事,法會後隱逸而去獨自清修,見孤雲川與青城劍派弟子退避。”藍采和沖左側回廊下叫了一聲,面無表情點了行蕓生的名,王屋派掌門行蕓生是孤身而來,獨自坐在右側廊下一堆僧人中間,此刻長嘯一聲提鐵藜杖大步走到場中,向四周行禮畢,又沖屢歸塵道:“修為至此,豈能不懂緣法?天下同道面前,我做的事我應承擔,否則難免自損此生修行所證……我率王屋派卷入這場大亂,越陷越深不可自拔,如今舉派弟子散滅而盡,只留我這麽一位掌門,無顏面對歷代祖師,也該親身了斷。”

台上的藍采和仍然不動聲色地又問了一句:“請問行蕓生道友,如何斷緣了結?”

行蕓生的語氣低沉而悲涼:“不論是勝是敗,再無追究。”

“既然如此,我最後勸一句,二位就此罷手如何?”雖明知不可阻止,藍采和還是盡最後的責任相勸。

屢歸塵與行蕓生盯著對方都沒有說話,同時搖頭祭出法器。藍采和一擺手,只說了三個字:“動手罷!”

屢歸塵嬌叱一聲,手中拂塵舒卷而開,化為萬道帶著鋒芒的絲雨,如春霧中灑落如夢如煙,然而這溫柔美妙的場景卻帶著無聲的淩厲殺意,刹那間已籠罩行蕓生的身形。

行蕓生發出一聲悲壯的低喝,竟然不躲不閃也不招架,鐵藜杖化為一道烏黑的光芒,沖向絲雨直擊屢歸塵。這一招是不要命的打法,攻敵所必救,若屢歸塵不想受傷就必須收回攻擊招架。

換一種場合她也許會這麽做,而此刻屢歸塵也豁出去了,煙雨飛絲竟未收回,就像沾濕的飄霧全部落在了行蕓生的身上,沒有發出半點響聲,行蕓生無聲萎頓於地。緊接著一聲巨響,屢歸塵揮拂塵的手柄擊中飛來的鐵藜杖,嬌小的身體被震飛了出去,落地咳血不起。

話說了半天,真正動手就一招了斷,行蕓生死,屢歸塵重傷。

孤雲川弟子將屢歸塵接下場療傷,行蕓生的屍身也被擡走,方正峰上一片死寂。高台中央端坐的應願看不清表情,金喬覺微閉雙眼默誦經文,張湛輕輕拍了拍膝蓋嘆息一聲。這時只聽藍采和又問了一句:“何人再下場?”